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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知所謂；
&esp;&esp;又譬如年輕的時候就該吃苦受罪，吃得苦受得罪越多，日後才越可能有錢；
&esp;&esp;再譬如這世道的窮人平民都是拿命在拼，用生命換錢，在哪裡都一樣，這就是普羅大眾的命運，古今皆然，不可能抗衡也不會改變。
&esp;&esp;這些言論混淆視聽，令一部分夥計頗為認同，令不少夥計變得遲疑，成功分化了夥計們，讓他們無法齊心協力統一行動，去反抗劉二與東家的壓迫。
&esp;&esp;而劉二付出的——收買這些夥計的代價，不過是幾塊肉。
&esp;&esp;是真正的幾塊羊肉！
&esp;&esp;
&esp;&esp;韋昌沒吃到過羊肉，暫時也沒有被趕走。
&esp;&esp;他沒日沒夜的努力幹活，跟拉磨的牛沒有區別，跟燒窯的爐火併無二致。他眼中沒了光彩，不再能透過它看出喜怒哀樂，只剩下一片灰濛濛的死氣。
&esp;&esp;那是麻木。
&esp;&esp;徹底放棄希望之後的麻木。
&esp;&esp;年少的時候，韋昌也曾血氣方剛毫無畏懼。
&esp;&esp;他僅憑手中一柄柴刀，就敢在月黑風高之夜獨入山林狩獵，也曾高用一柄普通糞叉，敏捷銳利的釘死一隻闖入莊稼地裡的猹。
&esp;&esp;在他扛著一具新鮮的野狼屍體出山時，月光下他單薄的身影曾無比耀眼；在他高舉糞叉刺猹的時候，眸中的亮光也曾讓同齡夥伴驚為天人。
&esp;&esp;但是現在，他眼中沒了光。
&esp;&esp;他只記得幹活幹活再幹活。不用盡全力幹活，他就會失去吃飯的資格，變為路邊的一具餓殍，連累家人都活不下去。
&esp;&esp;以他的能力，應該是能養活家人，並且過得殷實的。
&esp;&esp;可窯廠裡有太多肉眼可見的不公，有太多鮮血淋淋的壓榨，這些製造了太多悽慘悲苦的死人，也讓他變得跟一旁拉磨的老牛沒有區別。
&esp;&esp;他也曾憤怒於劉二跟東家的暴行，但憤怒並沒有用，還差些讓他丟掉飯碗失去活命的資格；
&esp;&esp;他也曾同情夥計們，但同情也沒有用，這些老夥計還是在不斷餓倒、累死，被趕出窯廠；
&esp;&esp;他也曾想過奮起一搏，但沒多少人願意同行，那些年輕的夥計本該是反抗的中堅力量，卻被劉二蠱惑，在拼命幹活之餘，還盯著他的位置，時刻想著替代他；
&esp;&esp;現在，他只剩下疲憊與無力。
&esp;&esp;當活下去都變得艱難無比，拼盡全力也可能朝不保夕的時候，他眼中還怎麼會有光？
&esp;&esp;當看清了夥計們的愚蠢，看透了劉二的狡詐，看透了東家的強悍，知道自己沒有保護自己與家人的能力，父母隨時可能被欺凌，女兒隨時可能被搶走，活得跟牛馬沒有差別時，他胸中怎麼會還有憤怒，有善良，有熱血？
&esp;&esp;他只能封閉自己，讓自己沒有情緒，把自己變得麻木。
&esp;&esp;麻木是一座城牆，把他保護在城裡，讓他不必時時經受絕望帶來的痛苦，讓他能在一波波痛苦襲來的時候，不被淹沒，還能繼續活下去。
&esp;&esp;韋昌知道，窯廠裡的老夥計們，也正在變得麻木。
&esp;&esp;越來越多人變得麻木。
&esp;&esp;他還能想象，窯廠之外，大齊皇朝的各州各縣，無數像他一樣受苦受難，而又得不到公正保不住尊嚴，無力反抗悲慘現實的人，也在變得麻木。
&esp;&esp;最終，這個天下的人，都會麻木。
&esp;&esp;到了那時，這個皇朝這個民族，縱然有萬里疆土無數子民，也會是死氣沉沉，不堪一擊，讓人發笑。
&esp;&esp;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esp;&esp;不知道窯廠外的天地是怎麼了。
&esp;&esp;也許，天空中出現了一條巨大的惡龍，它製造的陰雲籠罩大地，把天下變成了這副模樣。韋昌只能這樣想。在他心中，唯有龍才有這種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