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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都虞侯明白自己的使命,可事實令在下感到遺憾。”
葛容欽皺眉:“什麼意思?”
班賀收回手,肩背筆挺的身軀融入冰冷的阱室中,端方銳利,仿若這諸多刑具中的一件。
“歷朝歷代親王封地更改之事並不常見,淳王就藩三年後卻更改封地,都虞侯想必比我更清楚內情。”
葛容欽未曾想到,他會主動提及淳王更改藩地之事,完全不明白他的意圖,呂仲良目光中亦透出不解。
但葛容欽的確是知曉內情的。
當年葛家甘願俯首為淳王之臣,淳王卻突然上奏請求皇帝更改封地,自請戍邊。他有此舉皆因北戎進犯,戍邊將領不敵,節節敗退,連丟數城,淳王怒而請命,為國而戰。
淳王驍勇有謀,以一己之力逆轉局勢,未嘗一敗,穩定軍心。他知人善任,提拔數位將領,在他的率領下,數年間被占城池一一奪回,驅逐北戎出境百餘里,令敵聞風喪膽。此後更是長駐邊疆,親率邊軍鎮守國門至今。
為這樣的領導者效忠,才叫不枉此生。葛容欽眉宇間揚起輕蔑,這些人,不識抬舉。
“那都虞侯,忘了怒城嗎?”
略清冷的聲音叫葛容欽的表情凝固,失了聲。
“不,現在應該叫它泊德蘭。”班賀垂下眼瞼,“當年被蠻族各部聯合侵吞的城池中,唯一未能拿回的遺珠。”
提及多年耿耿於懷的國恥,葛容欽拳頭驟然緊握,繃緊了身體,下頜因過度用力咬合傳來鈍痛:“你一個工匠,也敢提……”
“為何明明大獲全勝,卻戛然而止,冷眼看著怒城更改歸屬,改名換姓,烙上蠻夷的烙印,是因為淳王不想嗎?”班賀無視葛容欽的震怒,機械地吐出字音,“都虞侯以為呢?”
是因為……數年的戰役,幾乎耗盡國力。戰亂遇荒年,餓殍陳於途。再英勇的將士,沒有糧草輜重也無力支撐,他們耗不起。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縞。
葛容欽咬牙:“終有一日,會拿回來的!所以,才要……”
“一塊天鐵?能救得了幾個人?”班賀聲音輕了下來,“降低將士因傷造成的損耗,這便是你替淳王想的辦法?”
這間在葛容欽眼中如同玩笑的阱室,突然湧起無邊的寒意,一句接著一句的拷問,他此生第一次生出無力感。
沉默良久,葛容欽緩過來些許,手腳仍有些發麻。
他嘲弄地哼笑,反唇相譏:“你竟然也知道?那又是誰,用些奇技淫巧迷惑君主,大肆揮霍耗費國力,極盡奢華之勢,建造宮殿陵寢?”
先帝在時,大興土木,談何休養生息?以至於十多年來國力恢復緩慢,徒有表象,內裡虛空孱弱不堪。這便是他對工匠不屑的源頭,京內營造宮殿動輒耗時年,資費數百萬兩,華而不實,掏空了國庫,於國祚毫無益處。
班賀無意辯解,這樣的偏見並非三言兩語可以改變,即便決策者是皇帝,也註定要由他們承擔罵名,他只是堅定將自己要說的話繼續說完。
“真正令淳王不安的,是武將青黃不接。昔日名將繁如星斗,卻在日漸式微,而今能扛得起那一盞纛旗的,屈指可數。”
“殿下威名赫赫,震懾疆野,蠻夷不敢進犯。可三千里邊疆,也不過一個淳王而已。”
“都虞侯若有心盡忠,做什麼都不如親自前去支援。”
他的言辭越來越犀利,葛容欽的情緒到達一個臨界點,反而趨於平靜,沉靜地看著他,眼中陰晴不定。
拋去所有偏見,他說得一點不錯。
班賀從袖中取出那塊屬於葛容欽的牙牌,放在地上,並起兩指,透過縫隙推了進去:“既然都虞侯有閒暇等待,想必淳王還沒有下定決心召見在下。若是王爺做好決定……”
班賀抬眸,彷彿收容了室內僅剩的光,亮得奪目——
“讓他自己來見我。”
走出班房兩條街,呂仲良還未回神,直到街邊傳來竹槓被重重一敲的聲響,這才倒吸一口氣,看向身旁揹著手的班賀。
呂仲良不敢置信:“你怎麼敢,叫淳王來見你?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
班賀笑道:“不來正好,那我不就自由了。”
呂仲良皺眉:“萬一他來了呢?”
班賀道:“還能怎麼辦,來了就見。”
呂仲良眉頭皺得更緊:“他來了你能和他說什麼!”
班賀停下腳步,感慨地拍了拍呂仲良的肩,一臉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