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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面容悽慘。能用體力換口飯吃的都做工去了,餘下倒在街邊的都是老弱婦孺,只能傷心流淚。
平民百姓多年來的積蓄就此被水吞沒,痛失親人,可嘆天災不容情。
幾處粥廠快速消耗著官倉裡的糧食,班賀到場時鍋裡的粥剛煮好,不知是否是因為他的到來,鍋裡白粥雖不能立筷不倒,但也稱不上稀,當下足以果腹。
除此外,還有每日災情統計,失蹤人口、死亡人口記錄在冊,上報朝廷。
奔波一日,幾乎快到傍晚,陸旋才帶人回來。
班賀剛坐下喘口氣,見人進門,迫不及待迎上前:“怎麼樣,有看出什麼來麼?”
陸旋臉色並不好看,瞥了眼工匠:“向班侍郎說說,你們都看到了什麼。”
其中一個約摸四十出頭的工匠說道:“我們在對岸,發現了一條私自挖開的溝渠。”
聞言,班賀面色冷了下來。
固堤
北岸是萬頃良田,在堤壩旁挖出溝渠不外乎是為了引水灌溉,但官府早已經規劃線路,有足夠的灌溉渠道,挖開的這條顯然是在錯誤的位置上。
清江堰是用作防水患的,早有法令頒佈,不允許任何人侵佔損壞,若有犯者,皆治以嚴法。
那些人,怎麼敢在此處私自開挖溝渠!
“繼續說。”班賀忍著怒意,不將這份火氣宣洩在無辜的人身上。
工匠繼續說道,北邊地勢更高,因此大水湧出時及時將決口堵上沒有釀成大禍。靠近渝州的決口有可能是人為損壞,但他沒有親眼所見,不能妄下定論。
此時灌滿水的清江堰一擊即潰,不是潰堤淹掉數個鹽鎮,就是向兩側漫溢淹掉良田與數十萬居民的城鎮。
班賀讓工匠先下去休息,獨自坐在屋內目光緊盯輿圖,屋外持續不斷的雨聲惹人心煩。
陸旋低聲道:“今日大眼帶人開挖減河,挖出的沙土可以運去填築堤防。我接到訊息,明日文嶺鎮派來救災的一千五百人會到。”
他不擅長說那些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極力安撫。班賀察覺自己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調整了表情,才側頭看他:“知道了。你今日也辛苦,去吃些東西休息吧。”
“不了,陪你吃點,我就去堤壩那邊。刻不容緩,不是麼?”陸旋笑笑。
班賀漸漸平靜下來,搖了搖自己被怒火衝昏的頭腦。災難當前,他更不能因為那些事亂了陣腳。
他鄭重道:“言歸,派人盯緊了,不要讓任何人對堤壩做手腳。”
“知道。”陸旋點頭,“今夜起,我和弟兄們不再回城,就近在城外安營。之前那間破廟離堤壩不遠,裡面的災民被護送到臨時住所了,正好給我們空出了位置。”
班賀摸了把他的衣襬,輕甲下的衣物冰冷潮溼,一捏擠出一把水來,忍不住心疼道:“你也太不注意自己了。”
陸旋把他的手腕撰在手裡:“你也一樣,班侍郎。”
是啊,哪有時候管這些。
渝州城還泡在水裡,誰能穿得上乾衣裳?不僅要心疼眼前人,更得心疼百姓。
兩人都知道不是沉湎兒女私情的時候,喝完粥說了幾句話,陸旋不再多留,匆忙披著蓑衣踏入雨幕裡。
班賀沒有半分睡意,鋪紙研墨,就著燈火連夜繪製圖紙。
第二日一早,他將圖紙交到林孝宇手中:“這些圖紙,請林知州交給工匠,讓他們儘快按圖造出來。”
林孝宇看不懂圖紙,只能從筆跡雋秀的標註看出,是輔助搬運重物一類的機械,還有用於錘擊開鑿的。
班賀說道:“開挖減河僅憑人力太慢了,這些雖不能讓民夫免於勞苦,至少也是一份助力。”
林孝宇登時明白這份圖紙的重要性,緊緊抓在手裡:“下官,這就去辦!”
然而,此行並非一帆風順,知曉當地利益衝突後,班賀很快就親眼見識了一場混亂。
自班賀到此,雨只停了半天,一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眼見水位漲到直逼堤壩最高處,北岸青茅村百姓向官府請願開閘放水,官府自然不能答應,必定要保下下游幾個鹽鎮。
於是青茅村便有人帶了農具前去堤壩,想要私下動手挖開,守著堤壩的官兵沒讓他們靠近。南岸白莊鄉民得知,也帶著器械趕來,當著官兵的面來了一場械鬥,還是官兵出手將他們分開。
班賀再是沉著冷靜,也要被他們攪得肝火旺,在這種時候還要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