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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錦圓桌上備有雅集按冊,翻來是詞曲文字,兼樓中絕色牌目,這花冊倒是此樓特色。她隨手翻看,翻到詞曲處,原來方才聽到的那一句詞乃是“天涯未必識流連”,雖勝在情深意新,比之榴槤總歸尋常。陸真不由翻得一笑。

又見後面各類佳人,有男有女,登載藝名,不筆花紅,一如酒館菜牌懸名掛標那般。

陸真彈一彈冊子,對一旁躬身而立的管事道:“再叫一位,”她丟開手,懶懶往後一靠,問起正主,“聽說有一位姓茅的小姬,色藝雙絕,不如就一併請來。”

那管事聞言笑道:“客人好靈的訊息,要說姓旁的多了,姓茅的卻只有一位,不多久前才來小樓落腳。”他從袖中翻出排單,作勢查這茅姓小姬的場次,又不由皺起眉來,偷偷抬眼打量面前這位夫人,揣摩著露出為難臉色,陪笑道,“這位茅娘子未曾登臺出臺幾次,確實一身好皮肉,只是不巧如今摘了燈……您看是不是……”

燈懸上,比如那位楊花魁,就能點了來陪桌取樂,相對的,燈摘了,便是人還在樓裡,但不接生意的意思。

陸真笑一笑,看向這位生臉管事:“你不認識我,說的倒是真話,你若認識我,我倒要疑你故意說些她清白不俗的話哄我,也罷,方才那位花魁也不必來了,你只叫茅姬來,她若不來,便請你東家杜封來。”

這樓裡東家恰姓杜,人稱杜七,管事見這位夫人隨口叫出老闆全名,又衣著華貴,佩玉穿金,這一身氣勢,一看就不是來尋歡作樂的。京城地界大尊人物太多,管事不由暗暗叫苦。這樓裡姑娘郎君若不肯接客,強壓來也不過得罪人。叫茅小姬破例來陪是小,不知覺得罪了這尊女客是大,管事無法,忙去請樓裡的老闆,或有辦法周旋。不多時那位杜老闆趕來,一看,嗬。

十來年未見這尊神人,今日偏撞了當臉。

他就說,他就說,前回那榮家浪蕩子引來的小少爺面善,聞說姓陸,又像這位眉眼。果然是她家的!他就說,哪來的青頭小子,又是大太陽底下點了姑娘出臺去溪湖踏遊,又是搭臺設席聽曲叫宴,又是白日裡摸進繡閣,兩人暗戳戳湊頭說小話,果然陸府小郎君來不得,是要引來背後真人的。

但他若敢尋隙趕走那位陸小郎君,小郎君回去一說道,還得引來這位,算他招待不周的賬。

何苦何苦,竟叫他收留那麼個小姑娘。

“陸師!”杜老闆擦去額間細汗,驚喜上前:“稀客稀客,怎在此間?快去開天字一號雅間,陸師哪回來我小樓,不在那間!”

他另開了頂樓雅間升廂招待,請陸真移步。“煩您勞動,新來的不認人,我回頭就打他。”

陸真笑笑,倒也肯抬腳去新雅間裡坐,進門一看,確與多年前不同,新漆鮮色,嫩蕊青紗。

“陸師請坐,請坐。”這陸師的稱謂,當然是緣起於爭詩之事,他家樓裡當年買的琴師沒有別家的好看,身段又不柔軟,當年竟未爭過。——今年或可一爭,杜老闆心思忽然一動,不由不合時宜地生出些生意人的念頭——他還不知道那位琴師這趟又早他一步得了陸真的詞。

杜七老闆替陸真倒茶,他有心再說些場面話,但小管事還杵在一邊,事無鉅細向他稟告過,陸真也必知道稟告過,他也不敢裝不知情,再叫陸真說一遍緣故。

要人嘛,茅姬嘛。

陸師向來愛惜顏色,不是硬點燈的人,指不定這回是陸小郎君露了馬腳,春樓事發了。

“嗐,必是小茅不懂事,小的先替她跟您請罪,是打是賣您咳嗽一聲的事,哪值噹噹回事辦,您這樣的大人物,哪裡用得著跟她計較。”他索性也直奔主題,打著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哈哈。

陸真擺袖入座,請他也坐,面上無波,問道:“為何不與她計較,不與計較,是因為沒將她當作可以計較的人。這豈不是看得人低?我兒今日方說,她是同等同樣的人,我覺得很是有理。”

人們常說些不與孩童計較、不與僕役計較、不與螻蟻計較的話,背後正是這一套道理。因為高高在上,所以不必計較,不可計較,平白跌了身份。

若真是平等待之,這話就不通了。

杜老闆聽她話裡帶出陸小郎君,心下暗苦,拈袖擦汗,忙應是是,在半張凳子上如坐針氈,擺手叫人快去催來。

紫宸殿裡女帝飲盡了茶,合上蓋子。

“不過交遊、擇友、婚嫁,彼此親密不同,自然標杆準則不同,你母親費心一些,也是常理。”

除開人品相貌、志同道合、言談投機,這些尋常擇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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