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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時辰到了,李公子快請起來吧。”
&esp;&esp;靈婆手裡拿著一盞燭臺,蠟燭是微黃色的,滋滋冒著油,據說裡面摻了七天觀音廟的香灰,給死人送行的路上燃著,能夠為其走那邊兒的道路保駕護航。
&esp;&esp;此燭又叫不滅燭,就是說在抬棺的一刻起,燭火就不許滅了,直到眾人到達墓地,棺材入坑,墓碑入墳,之後,才準熄滅。
&esp;&esp;李順昌雖是心已如死灰,也不敢怠慢,生怕誤了父母的行程,夢裡又要挨責怪,他應了一聲,就要站起來,可膝蓋早已酸脹麻木,又被穿堂過的冷風吹了幾天幾夜,他能堅持不昏倒已經是極限,更消說再站起來隨眾人走到百鬼林呢。
&esp;&esp;他眼前一暗,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的額頭差一點撞到棺材角,李順昌在心裡痛罵自己大逆不道,可又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此時一隻玉手扶住了他,不過那人也瘦弱,便跟著李順昌的力度踉蹌了一下才穩住。
&esp;&esp;那是女人的手,細白瘦小,李順昌額上已冒冷汗,他強忍住疼痛自己站住了後,才向後退了一小步,低頭作揖,“謝過姑娘。”
&esp;&esp;“不,不用的,我只是順手。”女子似是羞赧,這麼多人不知道如何自處,她少與男子交流,便默默地退到三嬸子的身後了。
&esp;&esp;李順昌這才抬眼看了那女子,他這才發現那女子同自己一樣披著白衣,可…他從未見過她,不是本家人為何也穿著白衣?
&esp;&esp;還有,三嬸…
&esp;&esp;他忽然想到最後一次三嬸來,說,柳家小女兒來看看他的父親,他未作搭理,身旁一直很安靜,他不知道人是留了多久,什麼時候走的。
&esp;&esp;可那女子剛才一下子就把他給扶住了,也就是說,女子留在這兒一直未曾離開,對著他母親的棺材跪了很久。
&esp;&esp;李順昌眉頭皺起,便又看了女子一眼,他記憶中是真的沒有這個人。
&esp;&esp;罷了,一切結束之後他問問三嬸子好了。
&esp;&esp;不消片刻,靈婆已經讓小廝抬起了靈堂正中央的棺材,李順昌已經見了母親最後一面,棺材板被蓋上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esp;&esp;他跟著棺材,低頭看著自己沾滿泥雪的鞋子,一深一淺地踩著,他恍惚間記得小時母親帶他去鄰村逛廟會,也是這樣走的,不過那時候母親溫熱的手掌包裹著他的小手,他一點兒也不冷。
&esp;&esp;母親,如果此時我的腳下便是你的腳下,我們的步伐相同,天上地下,但是心意相通的話,可否給您的兒子驅散寒冷,就像小時候您牽著我的手那樣,給我買糖人兒吃。
&esp;&esp;他聽到靈婆在前面,悠悠念道:“小鬼莫來,百鬼莫侵,我今日走此道,路鋪香火,我有陰德……”
&esp;&esp;薄雪覆蓋著土,塵埃落定,這世上又少了一個老舊的魂魄。
&esp;&esp;李順昌又跪下了,他面對一對墓碑重重磕頭。
&esp;&esp;那女子又來了,同他一樣跪在墓碑面前,李順昌不知她要做什麼,他拜自己的父母:“兒順昌受父親母親庇佑,小半生平安順遂,已是感激不盡。”
&esp;&esp;“這一拜,拜身體髮膚之恩。”
&esp;&esp;他埋首,抬身,又埋首。
&esp;&esp;“這一拜,拜辛勤養育之恩。”
&esp;&esp;“這一拜…”
&esp;&esp;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此時的李順昌聲音都是顫抖的,他怕自己在父母面前失禮,閉眼,深呼吸了一口,道:“這一拜,拜千里掛念之恩。”
&esp;&esp;埋首,久久未起。
&esp;&esp;眾人輪流走上前來,為李順昌的父母的“功德爐”上香,然後雙手合十,閉眼哀悼之後,便回了隊伍裡去。
&esp;&esp;只有那女子仍也是跪著。
&esp;&esp;她忽而伸出雙手,撐在地上,深深磕了一個頭。
&esp;&esp;“恩父恩母在上,小女柳不棄,在此謝過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