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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直到日暮時分,皇帝才從暖閣內走出,可仍舊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對於魏忠賢提議的“備晚膳”也絲毫提不起興趣。
皇帝走出乾清宮,抬眸望著西落的大日,心中感到一陣悲愴淒涼。
這一幕多像腐朽中的大明王朝啊!
皇帝搖了搖頭,越發感到國事艱難。忽然,皇帝對身邊侍奉的魏忠賢道:“東廠的事務,可還得心應手?”
魏忠賢忙道:“承蒙皇恩浩蕩,東廠的僚屬們都很順服,一切井然有序。”
皇帝點了點頭,似有所指的說道:“駱思恭老了,辦案力不從心,或許是心裡有什麼忌憚,總也放不開手腳。打探軍事情報他或許好有些本領有些經驗,可是你看看,你瞧瞧,一場火災案子,他查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有頭緒!既然你已經經手了東廠,就好好幫幫他,這可是你經手東廠之後,為朕辦的第一個案子,要妥妥的哦?”
魏忠賢忙道:“奴婢心裡有數,皇爺儘管放心好了。”
話雖如此說,可魏忠賢心裡卻犯起了嘀咕,皇爺這話裡話外都充滿了對駱思恭的不滿啊,那句“或許是心裡有什麼忌憚”最值得玩味,駱思恭不努力辦案,替皇爺分憂,卻是在忌憚些什麼呢?
莫非是皇爺懷疑駱思恭跟文臣們有染?在刻意袒護噦鸞宮災的幕後黑手?
一念至此,魏忠賢驚駭地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
是了,是了,若非是駱思恭“監守自盜”,戍衛森嚴的大內,又怎會讓外朝的勢力伸進手來,殺了那幾個知道內情的小太監?
魏忠賢瞪大了眼睛,他忙問道:“皇爺,莫非您的意思是,駱思恭他已經知道了幕後主使?卻在刻意袒護?”
皇帝轉過頭盯著魏忠賢的眸子,道:“一個月了,他交上來的答案還是一張白卷!他可是駱思恭耶,經歷過皇祖朝三大徵的錦衣衛統領!蒲風捉影,含沙射影,沒人比得過他,他若真的想揪出真兇,又何須這麼久?”
魏忠賢怒道:“這個奸賊好大的狗膽!皇爺,不如拿他下獄或者拿駱養性的性命相威脅,奴婢還就不信了,他駱思恭還敢不交代清楚!”
皇帝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說道:“朕並不在乎他是忠是奸!”
什麼?
魏忠賢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皇帝。
自古哪有不恨奸臣的皇帝?
自古哪有不喜忠臣的皇帝?
可為何皇爺卻說他不在乎臣下的忠奸?
一時間魏忠賢困惑極了,不知道皇帝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是言之鑿鑿還是放出的煙霧彈。
皇帝冷冷的笑道:“還記得你曾經問過朕,說,楊鎬跟李如柏誰在撒謊,誰才是薩爾滸之敗的罪魁禍首,又是誰忠誰奸。朕記得當時就告訴過你,黑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錯!”
魏忠賢低眉順眼的答道:“臣愚鈍,請皇爺示下。”
皇帝道:“數日前,朕也曾與五弟討論過此事,就是單以道德盈缺來評判一個人的忠奸善惡是否有失公允?”
“古人稱長江為江,黃河為河,長江水清,黃河水濁。儒家經典總在鼓吹,聖人出則黃河清,可是黃河之水什麼時候清澈過?長江水灌溉了兩岸數省的田地,黃河水一樣灌溉了兩岸數省的田地。不能用為水清而偏用,也不能因為水濁而偏廢啊。”
魏忠賢瞪大了眼睛,皇帝這種氣象萬千,包容宇內的胸襟令他折服,同時他也對皇帝不以道德盈缺來評價一個人的觀點感到認同。之所以他會認同,甚至喜出望外,是因為在當下普遍的價值觀中,魏忠賢是一個閹宦,身體上的瑕疵,已經擴張到了道德上。文臣們是壓根瞧不起宦官的,畢竟,文臣們大都寒窗苦讀,一個個又宦海沉浮,主政一方,心氣都高著嘞,自然瞧不上身體殘缺,委身宮闈,竊君上威靈,作威作福的太監群體了。
古往今來,除了極個別天賦異稟者,如太史公、蔡倫、鄭和外,鮮有太監死後搏得個美名的,即便這個太監生前曾風光無限。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你們割掉了小jj就已經是大不孝了,還想搏個身後美名?這不是扯淡嗎?哦,你們也沒有蛋……
但今晚皇帝的一番話又讓魏忠賢重燃希望,興許他真的能青史留名嘞!
在儒家文化裡,再沒什麼比青史留名更讓人興奮感慨,為之奮鬥,為之心馳神往的了,即便是沒了小jj的魏忠賢。
身殘志不能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