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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明朝早亡了百十年啦!誅殺于謙,豈非親者痛仇者快?朝廷連於謙這樣的人物都要趕盡殺絕,還有誰肯替朝廷盡心竭力的賣命呢?土木堡之後,國朝從太祖成祖,仁宗宣宗時積累的風光一朝掃地,四海蠻夷見天朝上國的皇帝都被俘虜了,那裡還肯再來朝貢?恐怕他們背地裡都將我大明朝笑話死啦!”
皇帝的話字字泣血,聽得熊廷弼一雙老眼直掉眼淚,他感同身受的講道:“于謙之死,的確是千古奇冤啊,皇上~”
皇帝動情地對熊廷弼講道:“朕有時候真想將英宗皇帝的靈牌踢出太廟,他枉為人君!枉為人祖!可是朕後來又想,朕得留著他的靈牌,用來時時警醒自己,只要朕看到了英宗的靈位,就想起于謙,朕就會自省——朕絕不做英宗那樣的昏君,那不就成了冤殺忠良的宋高宗了嗎?”
熊廷弼感動極了,他跪倒在地,哭嚷道:“皇上少年聰慧,英明神武,有皇上這句話,臣即便戰死沙場,那也是臣的福分。為人臣者,能夠遭逢聖君聖眷,不易啊,不易啊,皇上。”
皇帝說道:“英宗皇帝敗壞了祖宗的江山,從那以後,國朝的情勢就每況日下了,雖然期間也有過隆慶革新,萬曆新政等高光時刻,但總體來說,國朝的積弊日漸加深,到了朕這一代,可以說我大明已是病入膏肓。”
熊廷弼哭嚷道:“皇上言重了,有皇上的英明神武,國朝定能克服眼前的困境,大明立國兩百多年了,什麼坎兒沒平過?什麼陣仗沒見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皇帝輕輕的笑了笑,他反問道:“每朝每代幻想著千秋萬代,就連始皇帝不也想著子孫稱二世、三世,以至萬世嗎?可天命卻顯示出,沒有任何一個朝代能夠萬古長存,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度可以長治久安。開國——盛世——衰落——敗亡,幾乎每一個大一統的王朝都經歷過這麼一個長久的過程,自秦廢分封井田之後,無論是兩漢、魏晉還是隋唐、兩宋都鮮有享國三百載的王朝。大明國傳到朕手裡,已經渡過了二百五十二個春秋,以熊卿所見,大明王朝還能挺多久?”
熊廷弼被皇帝的問話驚得瞠目結舌,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歷史週期律,此刻被皇帝一言點醒,不亞於醍醐灌頂,頓時就六神無主的大汗淋漓。
是啊,假如王朝也跟人一樣會壽終正寢,那麼王朝的壽命會是多少?
西漢,共歷十二帝,享國二百一十年。
東漢傳八世共十四帝,享國一百九十五年。
唐朝共歷二十一帝,享國二百八十九年。
北宋傳八世九帝,享國一百六十七年。
南宋共歷九帝,享國一百五十二年。
大元共傳十一帝,享國九十八年。
大明已經傳了十二世,十九個皇帝了,享國二百五十二年。其實,大明朝的國運已經遠遠超過了兩漢、兩宋,不過,假如這個就是王朝的壽命,這個就是皇帝口中所言的天命,那麼是不是說大明朝傳到今天,真的已經時日無多了?
熊廷弼冷汗淋漓,他支支吾吾,畏畏縮縮的說道:“皇上思緒遠邁古今,包藏著宇宙的玄機,天地的奧妙。臣愚鈍不能體悟其中真諦,還請皇上責罰。”
皇帝聞言,啞然失笑,“你不能體悟其中的道理,是因為天命不在你,所以朕不怪你。”頓了頓,皇帝又笑道:“努爾哈赤不是自詡是什麼天命汗嗎?你且自去,代朕問他一問,這個天命他解不解地開。”話音落下,皇帝在魏忠賢的伺候下,翻身上馬,在許顯純等錦衣衛驍勇的護衛下,一溜煙的朝京城跑去,獨留下熊廷弼一個人在溪水岸邊,黯然神傷。
天命!
天命!
熊廷弼眼眸之中跳躍著熾熱的火焰,皇帝既然將這等秘辛付於自己知曉,那便是胸有成竹啦。天命在漢!
天命在漢,不在夷!
熊廷弼緊握雙拳,這一刻他的內心無比堅信,天啟皇帝真的就是上蒼之子。
“努爾哈赤,不過是野蠻人大酋長罷了,他何德何能?可得天命的眷顧?假借天命,欺世盜名罷了。”
一念至此,熊廷弼心悅誠服地朝皇帝遠去的方向鄭重地叩拜三次,而後返回行伍,信心百倍。他原本對此次遼東之行,還是顧慮重重——廟堂上的攻訐、先前建奴的虎狼之師、崩壞殆盡的遼東局勢......無一不令熊廷弼焦頭爛額,但現在他拋下了所有顧慮,因為他明白自己的身後,有一位正兒八經的天子,一位手握天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