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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面色微變,他們都面帶驚異的瞅著自家的皇帝,深感不可思議。
這是一個十五六歲,生於深宮之內,長於婦人之手,既不知悲也不知喜的龍子龍孫能講出來的道理嗎?
可即便皇帝把話說的如此透徹,何宗彥仍舊硬著頭皮答道:“可是皇上,咱大明朝的祖制便是不和親、不賠款、不納貢!皇上,太史公都說過,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皇上!皇上!孔雀之死,就是重於泰山之死!以孔雀之高貴,豈能委身與碩鼠同流合汙?”
聞言,皇帝都快氣炸了!
真是一群攪屎棍。皇帝之所以舉出孔雀與碩鼠的例子,不過就是要告訴群臣,假如孔雀虛心學習了碩鼠挖洞打洞的技巧,便能夠虎口脫險,也就是暗指大明、群臣、儒家是高貴之孔雀,而泰西人、泰西的學問、技術是鄙陋的碩鼠,泰西雖然鄙陋可必然也有長處,大明假如能夠學到泰西的長處,豈不就更加強大了?
如此簡單的一個道理,竟是被這幫攪屎棍給東拉西扯,上升到了家國大義與生死哲學上去了,真是雞同鴨講,狗屁不通。
關鍵是皇帝還不能否定他們的言論,畢竟,無論是何宗彥舉例中的文天祥、于謙還是太史公,他們說的都對,講的都好,也的確是正確的價值觀。
並且這種忠君愛國的觀念對維護皇帝的統治也極為重要,所以皇帝不i可能反對這種觀念理念。但是何宗彥或者說東林黨人錯就錯在將這種生死哲學給絕對化,永恆化了!
無論是老子哲學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都告訴我們,物質是處於不斷運動之中的,萬事萬物都是不斷變化著的,哪兒有什麼絕對的、永恆的東西存在?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沒錯!
可那僅僅是指單個人的生死哲學。面對家國大義,我們英勇就義,這便是太史公所言的重於泰山之死,可為萬民所敬仰者。
但是這種規範於單個人的生死哲學可以推廣至整個江山社稷,整個國家宗廟嗎?
不和親、不賠款、不納貢!
乃至是天子守國門,君王殉社稷,說出來講出來都跟文天祥、于謙的詩,太史公的鴻毛、泰山之辨一樣令人熱血沸騰!無不以如此錚錚鐵骨之大明歡欣鼓舞。
可是假如和親、賠款、納貢可以做緩兵之計,可以救亡圖存,可以拖延時間,外穩住敵寇,內戡平內亂,變法圖治,則一時之卑賤,一時之血淚,又為何不能忍受?打碎了牙齒肚裡咽,也要忍受住!
皇帝累了,同這麼一群老傢伙,老頑固講,是永遠也不可能說服他們的。
“假如沒有高祖、惠、文、景四代的和親之政,漢室又如何能夠休養生息?又哪兒來的武帝時衛青、霍去病的追亡逐北、封狼居胥?”皇帝重新坐回原位,口吻歸於平淡,眼神卻越發的堅定。
“諸位都是飽讀詩書之輩,豈不知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故事?諸位都是學富五車的大學士,豈不聞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典故?”
“假如這些你們都不願提及,那麼朕今日就告訴你們一句大白話!”
話音落下,諸臣紛紛抬眸望向面色嚴肅,眼神灼灼的皇帝陛下,緊接著,年幼的陛下便開口了:“一個不夠成熟的男人,可以為一項偉大的事業,慷慨赴死;而一個成熟的男人,則會為了這一項偉大的事業卑微的活著。因為只有活下去,才有絕處逢生,王者歸來的機會!”
聞言,諸臣都是面色大變,特別是首輔方從哲眼裡更是異彩連連。
了不起!
了不起!
好一個成熟與不夠成熟之辨,好一個慷慨赴死與苟且偷生之辨!
方從哲欣慰的盯著年幼的皇帝,心中無限感慨。
這是一個偉大的君主!
至少他已經具備成為一位偉大君主的潛質!
盯著皇帝以不及弱冠的年紀,苦苦應對群臣的詰難,方從哲老淚縱橫,三十年前,也許是更久以前,那會兒他方從哲還是個後生的時候,也曾目睹過擁有同樣潛質資質的一位皇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俯視蒼生,俯瞰天下!
不過可惜,那位皇帝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方從哲盯著年幼的皇帝,心中默唸道:皇上,祝你好運吧,千萬別跟你爺爺似的,帶著遺憾與恥辱去見列祖列宗啊。
“死亡不過是抹脖子而已,費不了多大功夫,可委身事賊,曲意逢迎,心中卻仍舊堅持正道,思慕王化,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皇帝嘴角上揚,但並不是得意,而是一抹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