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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來,應該已經是幾天後了。他們往我血管裡注射葡萄糖,保證我不至於餓死。
老實說,上一次閉眼之前,我還在懷疑自己有沒有機會醒過來。看見頭頂燈光的時候,我暗暗地鬆了口氣。
一切好像已經恢復到了最開始的狀況,不過,我只有先保證自己活著,才有可能逃離這裡。
短短几個月,人生變得一團糟。我承認自己很沮喪。
我以前沒有期望過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對森林之外的世界沒什麼好奇。現在想想,父親的確很少和我談論關於未來的話題,他大概根本不覺得我會有未來。
我只是偶爾會想到賽斯湖,想到那個住了十幾年的小木屋。天氣好的時候,父親會帶我去湖邊釣魚燒烤,他總是嘮叨我成天悶在屋子裡。
事實上,我沉默寡言的性格,或許與一直以來遵守的規矩有關。因為從小就是這樣生活的,我沒有追問過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能那樣。
就像,賽斯湖的魚也不會追問自己為什麼要生活在水裡,為什麼不能上岸。
“哐當——”
沉重的金屬門緩緩開啟,又有人進來了。
我聽見“滴”的一聲,封閉倉的玻璃罩子慢慢抬起,四肢上的鐵環也鬆開了。
我剛一起身,骨骼就劈哩叭啦作響,跟炸鞭炮似的,彷彿在慶祝我暫獲自由。
霍爾頓抱著手站在旁邊,神色肅穆。我環視一圈,只有他一個人。
“你的傷都好了?”我瞥了一眼他的左臂,看起來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霍爾頓沒說話,因為他平時就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棺材臉,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沒禮貌的傢伙。”
我小聲嘀咕,然後自顧自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發現小臂和手背都有淤青,血管處佈滿針孔。不知道的,肯定以為我是個死毒蟲,實在有礙觀瞻。
“喂,你能不能幫我和他們說說,我不介意被抽血或注射什麼東西,但能不能溫柔一點,你看看。”
我一邊抱怨,一邊把手背伸到霍爾頓面前告狀。
“啪!”
霍爾頓猛一下揮開了我的手。
我愣在原地,盯著他嚴肅的表情看了一會兒。
霍爾頓稍蹙著眉頭,眼光暗淡,下頜骨和脖頸的肌肉略微凸出,隱約能看出來他正緊咬著牙。
他在生氣。
不是,他為什麼又在生氣?
他不但騙了我,還偷偷給我注射麻醉劑,我都沒生氣,他有什麼好氣的?
“你……”
“我向管控室申請關閉了這裡十分鐘的監控。”霍爾頓打斷我的話。
“什麼意思?”
我話音剛落,面前便迎來一陣風。下一秒,霍爾頓的拳頭狠狠落到我臉上,我毫無防備,整個人向後倒去,哐啷一聲,後背結結實實地撞在金屬牆上。
“咳咳……”
我艱難地喘著氣坐起來,鼻血成股流下,滴在地板上,腦子裡嗡嗡作響,臉頰火辣辣地疼。
霍爾頓正居高臨下地朝我走近,我瞪向他。
“你發什麼瘋?”
回答我的,是霍爾頓更凜冽的拳頭。
我當然想躲,但我畢竟只是個普通人,沒有接受過任何武備訓練。霍爾頓想揍我,就像吃飯一樣簡單。
這陣子本來腦子就昏昏沉沉,意識重新站定的時候,另一邊的鼻血也已經淌溼了衣領。
我選擇放棄掙扎,閉上眼睛等他發洩完,卻遲遲沒有等到下一拳。
我抬起眼皮,霍爾頓臉色蒼白,髮絲散亂,看起來十分疲憊。他跨坐在我身上,失魂落魄地垂著雙手,像聽候審判的死刑犯。
明明是我被打倒在地,他看起來卻才像是失敗者。
我擦了一把嘴上的血,把擋住視線的碎髮攏到耳後,“打夠了?你到底來幹嘛的?”
霍爾頓揪起我半個身子,怒目逼近,彷彿要把我看穿個洞,半晌,他才緩緩吐出幾個字。
“你這個……滿口謊言的混蛋。”
一種不適的預感像鱷魚一樣浮出水面。
雖然我不瞭解霍爾頓,但我知道他這樣的人,有多不會撒謊。
“我怎麼了?”我按下心頭的慌亂。
“戴維斯……”霍爾頓的聲音虛弱又冰冷,“我帶人檢測了西蒙·戴維斯的遺體,提取他的腦部切片,上面有疑似感染的病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