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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上,兩位蒼白麵孔的修女正在一座教堂前擦洗大理石臺階,她們向弗蘭克道早安,並說她們打算為那可憐的、發了瘋的英格蘭魔法師祈禱求福。隨後,當他就快走到街門口了,一隻白貓從一艘剛朵拉的座位底下邁步出來,躥上碼頭,給了他一眼。他等著它也講幾句埃文·阿什福德的訊息,可它並沒有。
“蒼天在上,這都怎麼回事?”格大夫從床上坐起來,“你覺得是不是埃文先生出門跟誰說過了?”
弗蘭克不知道。他又出門探問了一番。阿什福德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離開過百合聖母堂那間寓所的頂樓一步;不過拜倫勳爵(全城唯一把永夜的出現當樂子的人)曾在昨天傍晚五點鐘左右去看過他,見他仍在施法術,滿嘴胡話,大談蠟燭、菠蘿、長達幾百年的舞會以及遍佈威尼斯大街小巷的黑暗森林。拜倫回家把這一切告訴了自己的情人、房東和貼身男僕;這幾位都屬於善交際、特別愛跟能說的朋友扎堆兒消磨晚間時光的人,於是一夜過去,知情者多得出奇。
“拜倫勳爵,可不是!”格大夫叫起來,“我把他忘了個一乾二淨!我得跑去提醒他說話小心些。”
“我覺得現在去有點兒晚了,先生。”弗蘭克道。
格大夫也只好承認這話不假。可即便如此,他仍想找人談談。誰能比阿什福德這位朋友更合適?於是當晚,他仔細打扮了一番,坐進自家的剛朵拉,前往阿爾布里奇伯爵夫人宅邸。該夫人是一位聰慧的希臘女士,韶華已逝,出過幾本雕塑方面的 書;不過她最大的喜好就是舉辦conversazioni,各路時髦人物、飽學之士有機會齊聚一堂。阿什福德參加過一兩回,而格大夫在此之前從未在這幫人身上費過神。
他被領進主樓層的一個大房間。房間內裝潢十分奢華,大理石墁地,雕塑曼妙,四壁頂棚皆有彩繪。房間一端,太太小姐們圍著伯爵夫人坐成個半圓。男士們則站在房間另一端。自打一進房門,格大夫便感到這些來賓的目光全聚在他身上。不止一位對他指指點點,提醒鄰座注意。毫無疑問,他們是在談論阿什福德和那片黑暗。
一位身材矮小、模樣英俊的男士憑窗而立。他一頭烏濃的鬈髮,一對飽滿而柔和的紅唇。這樣一張嘴生在女人臉上都會引人側目;生在男人臉上,簡直就是非同尋常。他身材小巧、衣著講究、眉目烏濃,模樣有點兒克里斯托弗·德羅萊特的影子——要等德羅萊特變得聰明絕頂了再說。格大夫直接走上前去對他說:“拜倫勳爵?”
這位男士轉過身來看誰在說話。見是個無趣、肥胖的中年英國人在招呼自己,他看上去不太高興。可他也不能否認自己的身份:“什麼事?”
“鄙人姓格雷斯蒂爾,是阿什福德先生的朋友。”
“啊,”勳爵道,“有個漂亮閨女的大夫!”
聽自己女兒被全歐洲最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這麼一描述,不太高興的就是格大夫了。可他也不能否認弗洛拉確實漂亮。他暫把這顧慮放到一邊,說道:“我去探望過阿什福德。我最擔心的事都成了現實。他腦子已經顛三倒四了。”
“哦,確實!”拜倫道,“幾個小時前我又去找過他一次,讓他說什麼他都不肯,嘴上只有他死去的老婆,還說她並非真死,只是被下了咒。如今他往黑暗裡一藏,搞起了黑魔法!他有些地方倒是相當可敬呢,你同不同意?”
“可敬?”格大夫厲色道,“不如說是可憐吧!可您覺得那片黑暗是他變出來的嗎?他相當直白地告訴我不是他乾的。”
“那當然是他乾的了!”拜倫斷言道,“營造一片無光的世界,配襯自己黯淡的精神!誰沒偶爾動過遮光蔽日的念頭?不同之處在於:當了魔法師,你就真能這麼幹了。”
格大夫想了想。“興許您是對的,”他勉強承認,“興許他造出黑暗之後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我覺得他並不總能想起來自己說過什麼、幹過什麼。我發現我早些時候跟他說過的話,他都沒什麼印象了。”
“啊。是啊。真是的,”勳爵道,像是覺得這種事兒沒什麼可奇怪的,他自己也樂得儘快把跟這位大夫說過的話忘掉,“你知道他這一向都在給他大舅子寫信嗎?”
“不,我不知道這回事。”
“他寫信教那人如何來威尼斯看他死了的妹妹。”
“您覺得他會來嗎?”格大夫問。
“這我哪兒知道!”聽拜倫勳爵的語氣,他似乎在怪格大夫放肆——竟以為當代最偉大的詩人會對這樣的事情感興趣。二人一時無話,罷了他用正常些的語氣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