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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走了半里地,就感覺彷彿已經和好幾條壯漢一一過招(他本是莽撞之人,經常在公共場合跟人發生口角,這種感覺對他來講並不陌生)。他罵這個魏文又粗心又懶惰,連籬笆都搭不齊整。約摸一個小時後,他走到一處所在,這地方過去也許是一片田地,如今已經荒蕪,長滿了帶刺灌木,他後悔沒隨身帶上一把斧頭。他把馬拴在樹旁,隻身前行。灌木叢上的荊刺又大又硬,鋪天蓋地;有好幾次,他整個人都被“釘”在樹從裡面,“釘子”數量多,釘人的方式也奇特(他一隻胳膊衝上舉著,一條腿往後扭著)。他幾乎絕望,怕自己永遠也走不出去了。說來也怪,這麼高大的荊棘圍欄裡面,怎麼可能有人住呢。新男僕想來想去,覺著這魏先生很可能已經在裡頭躺了好幾百年了。這倒不必擔心,他心想,反正也用不著跟他有什麼親密接觸。
破曉時分,山邊現出慘淡的微光,新男僕走到一處破敗的村舍前。這村舍看不出有多“傷心”,倒更像是傷了脖子。煙囪外牆塌陷,彷彿垂著頭,頂上的煙囪耷拉著,搖搖欲墜。房上的瓦片脫落,房梁從缺口處露出來,彷彿根根肋骨。樹木荊棘長滿了一屋,它們伸枝發芽,生命力強,衝碎了窗戶,把大門拱出了門框。
新男僕站在雨裡,望著眼前的慘象出神。愣了一會兒,他抬頭髮現有人正從山上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來。這人彷彿是神仙故事裡的角色,頭上戴著一頂怪模怪樣的大帽子,手裡還攥著根手杖。走近了再看,發現不過是個自耕農。此人看模樣知情達理,他那副打扮遠看富有傳奇色彩,近看才知是他把一大塊帆布頂在腦袋上遮雨。
這農夫跟新男僕打了聲招呼:“小夥子啊!出什麼事了?你渾身是血,衣服都撕爛了!”
新男僕低頭看了看身上,發現人家說的沒錯。他於是解釋說來時走的小道都荒了,長滿了荊棘。
農夫一臉驚訝。“有好走的路啊!”他大叫起來,“西邊不出二十米,走過來連一半時間都用不了!是誰讓你走這條老路的?”
新男僕沒有答話,只問農夫知不知道上哪兒才能找到傷心農莊的魏文先生。
“這就是魏文的宅子,他人都死了五年了。傷心農莊?誰跟你說這裡叫傷心農莊?人家肯定是蒙你呢。讓你從這條老路過來,還讓你找傷心農莊,真行!不過,要我說,這名字倒也不錯,魏文在這裡真是傷透了心。可憐人,他手上有片地,剛巧被山底下一位先生看中了。魏文不願意賣,那位先生就派來一群惡棍,大夜裡,把魏先生種的豆子、蘿蔔、白菜全都刨了出來。看魏先生還是不讓步,這位先生就跟他打官司——可憐的魏先生,他哪裡懂什麼打官司,他根本聽不明白。”
新男僕思索片刻,說道:“我想,我知道那位先生是誰。”
“唉,”農夫說,“誰都知道!”他湊近新男僕看了看。“小夥子,”他說,“你的臉跟牛奶凍一個顏色,你抖個不停,簡直像要散架了!”
“我冷。”新男僕說。
農夫(他說他名叫波布里奇)聽了,堅持要帶新男僕回自己的家,在火爐邊暖和暖和,吃點喝點,願意的話再躺上片刻。新男僕謝過他,但只說自己冷而已。
於是,波布里奇把新男僕領回到拴馬的地方(繞開了荊棘),把該走的路指給他看。隨後,新男僕便回了斯宅。
慘白的天上掛著一輪慘白的日頭,這般天光,算是“絕望”這個詞最恰當的解釋。新男僕騎在馬上,總覺得魏文就好像此時的太陽,天空則是地獄,是老阿什福德把魏文扔進了火坑,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一進門,僕人們就都聚了過來。“啊呀,我的孩子,”大管家著急了,“看看你成了什麼樣子!是不是因為那雪利酒,傑里米?是不是因為酒他生你的氣了?”
新男僕身子一歪,跌下了馬。他揪住大管家的外衣,求大管家給他拿一根釣魚竿來,說他要用竿把魏文從地獄裡面釣出來。
聽了這番話(再加上其他一些胡言亂語),僕人們當即斷定他是著涼發燒了。他們扶新男僕上床躺下,派人去請大夫。勞倫斯老爺聞訊,立馬派人跟過去,通知大夫不必來,隨後,他又跟大管家說想喝點稀粥,一定要讓新男僕給他端過來。看這形勢,大管家只好跑去找斯家少爺求情。可少爺似乎一大早就去了什魯斯伯裡,而且要第二天才回得來。僕人們只得把新男僕從床上架起來,替他穿好衣服,把放了粥的托盤塞到他毫無反應的手裡,推著他出了門。之後的一整天,勞倫斯老爺一刻不停地“找事”,還特別強調,一切事情都要由新男僕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