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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一根接一根地熄了,爐裡的火光也漸漸暗下去了,威尼斯油畫再也看不出景緻,變成了一方方濃墨塊,比屋牆的黑更復雜一些。他倆坐了許久,沒有一句話。
“這是鍾在敲,已經一點半了!”德羅萊特突然說,“聽著多麼淒涼啊!呃啊啊!咱們在小說裡讀到的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是在教堂或者家裡的鐘敲響之後,發生在一間黑屋子裡面的!”
“我不記得有什麼可怕的事是在一點半發生的了。”拉塞爾斯說。
恰在此時,他們聽見了腳步聲——先是在樓梯上,很快便進了樓道。客廳的門被推開了,進來個人,手裡拿著蠟燭。
德羅萊特伸手要抓捅火棍。
然而,來人卻是索恩先生。
“別慌,德羅萊特先生。沒什麼可怕的。”
索先生舉起燭臺,照出的卻是另一番神情:他面色蒼白,雙目圓睜,眼神裡的恐懼還沒有清乾淨。“沃特爵士去哪裡了?”他問,“其他人呢?溫小姐叫她媽媽過去。”
索先生把最後一句話重複了兩遍,德、拉二位先生才明白過來。
拉塞爾斯眼睛眨了兩三眨,張開嘴巴,像是吃了一驚。經過調整,他把嘴閉上,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後來他就一直保持這副模樣,彷彿他經常走訪有年輕小姐起死回生的住戶,眼前這一場,在他看來十分無聊。與此同時,德羅萊特卻彷彿有一千句話要講——我敢說,他確實把這一千句話都講出來了,只可惜,當時誰也沒有閒心聽他的。
德羅萊特和拉塞爾斯找來了沃特爵士,沃特爵士又請來了溫特唐夫人。溫夫人滿眼是淚、渾身顫抖,由索先生領著,去了她女兒所在的房間。與此同時,溫小姐復活的訊息傳遍宅子上上下下。僕人們聽說以後,欣喜若狂,對索先生、德先生和拉先生充滿感激之情。一名管家帶著兩名男僕走到德羅萊特和拉塞爾斯身旁,在求得兩位的允許後開口道,但凡二位先生有何需要,只須動動嘴,他們若是力所能及,必會盡力而為。
拉先生低聲對德先生說,他之前可沒想到,做點兒善事,這麼多下人就用如此熟稔的口氣跟自己說話——著實難堪——以後可得記著點兒,再也不能做善事了。幸虧下人們此時興高采烈,並未發覺自己讓拉先生難堪了。
不一會兒,大家便都知道,溫小姐已經下了床,在索恩先生的攙扶下回了自己的起居室,坐在爐火邊,要了一杯茶。
德羅萊特和拉塞爾斯被喚到樓上一間精巧的起居室裡,在那兒,他們見到了溫小姐和她的媽媽、沃特爵士、索恩先生,以及幾個僕人。
要是光看錶情,您準會以為,在生死之間跋涉了一夜的是溫夫人和沃特爵士——他二人面如死灰,神色焦慮。溫夫人仍在抽泣,沃特爵士則像見了鬼一般,時不時用手捂住額頭。
可溫小姐卻鎮定自若,彷彿只是靜靜地在家過了一個平淡的夜晚。她坐在椅子上,穿著典雅的袍子——還是拉先生和德先生先前見她穿的那一身。她站起身來,衝德羅萊特微笑:“先生,你我素不相識,然而他們告訴我,您對我有大恩。您的恩情,我恐怕無論如何都還不清了。如今我還能站在這裡,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您的努力、您的堅持。謝謝您,先生。萬分感謝。”
說罷,她伸過雙手,德先生一把接住。
“哦,小姐,”他大叫,又鞠躬,又微笑,“這,您要相信,這是我最大的榮……”
說到這兒,他住了嘴,沉默片刻。“小姐?”他尷尬地笑了笑(這笑容非常少見——能讓德羅萊特尷尬的事兒可不多)。他沒有鬆開溫小姐的手,卻開始左顧右盼,彷彿在向屋裡人求救。隨後,他把溫小姐的一隻手舉起來,讓她自己看。她看到之後,雖然沒有驚慌,也著實嚇了一跳。她抬起手,好讓她媽媽也看得到。
她左手的小拇指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