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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節、學者詩人、兵士將領。即便在她父親死後,人們也前來一賞英格蘭魔法之絕唱——嚴冬降臨前最後一朵奇葩。來人日漸稀少,宅子愈加殘破,花園也荒蕪了。可瑪麗亞並不修葺她父親留下的這棟宅子,打碎的碟子都原樣留在地板上。(1)
她五十歲那年,牆外的爬藤長勢太猛、覆蓋面太大,鑽櫃櫥、鋪地板,搞得地面滑溜溜的,走上去都危險。鳥兒不僅在窗外齊鳴,屋內也有響應。又過五十年,這百歲老嫗彷彿跟她的宅子爛作一攤——當然二者都並未死絕。她又活了四十九個年頭,死在一個夏日的清早。高大的七葉樹,樹影割破了陽光,斑駁的光影灑落她一身一床。
在冒暑趕往影宅的路上,斯、亨二位先生略感不安,擔心索恩先生得知他二人的行蹤(如今一國將領、要臣紛紛致函恭維、爭相造訪,索恩先生的威信與日俱增),怕他會怪亨先生毀了當初的約定。造訪影宅的安排,越少人知道越好,於是他倆沒通知任何人,一大早便動身,先溜達到農場租下兩匹馬,繞條遠路,奔赴影宅。
灰白的鄉間土路行至盡頭,迎面便是鐵門兩扇。斯剛德斯先生下馬去推門。這鐵門本是由上好的西班牙鑄鐵打造,而今已鏽成濃麗的暗紅,形容枯槁,筋骨萎縮。斯先生抽回手,皮肉已染上粉末條痕,彷彿這門只是千萬朵玫瑰曬成幹、磨成粉、揉捏成形的幻影。蜿蜒扭曲的鐵桿上另堆疊著小浮雕,一張張奇邪的面孔咧嘴笑,鏽作焦紅色,崩裂剝落,彷彿地獄裡囚禁這批異類的執事太不負責,將熔爐燒得太熱。
向門裡望去,只見淡粉的玫瑰千萬朵,成排的榆木、白蠟、栗子樹沐光矗立,枝葉搖曳,餘下便是那藍藍的天際。院裡是四面偉岸的山牆,頂上一排高大的灰煙囪,牆面上都是石花格窗。影宅荒蕪了百餘年,最初那銀色的石灰石壘砌四壁,如今接骨木和野玫瑰彷彿成了主料;宅間耗盡多少木材生鐵,如今攜帶夏日氣息的微風遍及其邊角。
“就好像彼界(2)一樣!”斯剛德斯先生嘆道,興奮得把臉都貼在了鐵門上,兩腮便依門框的走向添了幾抹胭脂。他推開門,牽進馬,亨尼福特先生跟隨其後。二人在一座石盆邊將馬拴牢靠,便走進花園探訪。
影宅前的這片院子也許稱不上什麼“園”,畢竟一百多年也沒人來打理;它算不得“林”,也算不得“野”,英文裡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這麼一座被魔法師遺棄身後兩百年的花園。它要比斯、亨二位先生見過的任何一座花園更加蕪雜,更加濃郁斑斕。
亨尼福特先生看見什麼都特別興奮。成排的榆樹下長滿豔粉的毛地黃,樹木如同立在齊腰深的花海里,他見了要讚美;一尊石雕狐狸,口裡銜著幼崽,他見了也稱奇。他興高采烈地誇讚這裡卓絕的魔法氣場,還聲稱就算索恩先生來訪,也不會覺得失望。
然而亨先生實際上並不太容易受氣場影響,反倒是斯剛德斯先生開始感到意亂心慌。斯先生感覺阿布沙龍這座花園好像正在向自己施加一種怪力。和亨先生一路走著,有好幾次他都覺著自己正要跟曾經認識的人講話,或是就要認出一片過去熟悉的景緻。可一有這種感覺——在他馬上就要想起說什麼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舊友”只是玫瑰叢上一片暗影,一簇淡粉色的玫瑰是頭,另一簇是手;而那片他自以為熟悉得如同兒時場景的“故地”,無非是黃葉飄、樹枝搖、陽光下一處硬邦邦的屋角——純屬景物偶然的交疊。且所謂“舊友”是何許人、“故地”又在何方,他再也想不出。這感覺逐漸讓他心神不寧,於是過了半個鐘點,他便向亨先生提議稍坐片刻。
“我的老弟,”亨先生道,“怎麼回事?覺得不舒服嗎?您現在臉色很不好看——手也在抖。怎麼不早吱聲?”
斯先生伸手摸了摸頭,含混地嘟囔了幾句,說什麼他感覺似乎有魔法在生髮,之前曾有一刻他非常確定。
“魔法?”亨先生叫道,“這裡能有什麼魔法?”他神情緊張地環顧四周,防備著索恩先生突然從哪棵樹後面跳出來,“我猜您不舒服都是因為天氣太熱,沒有別的。我也熱得厲害。可咱倆就這麼忍著,真傻——享受就在眼前啊!往大樹蔭下一坐——看這兒;就著甘甜、脆快的溪流——看那兒,誰都知道這招最有療效。快來,斯先生,咱們快坐下。”
二人坐到一處棕色溪流邊的草岸上,柔和的暖風、玫瑰花的香氣,安撫了斯先生的心神。他合上雙眼,又睜開,復又合上。開合逐漸緩慢,眼皮也越來越沉……
他一下子便入了夢鄉。
他來到一處黑暗的所在,面前是座大門,由銀灰色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