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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爾德邁斯騎著馬,聞秋樂在一旁徒步行走。白雪皚皚的荒原在他們四周鋪展開,其上土坡小丘高高矮矮,放眼看去就好像一張廣闊無邊的羽毛墊。聞秋樂興許剛剛產生這樣的靈感,因為他正不厭其煩地描述著晚上打算睡的那張又軟又舒服的床是什麼樣,以及準備在睡前享用的那頓特別豐盛的晚餐都有些啥。這些享受,毫無疑問,他都指著齊爾德邁斯掏腰包呢,齊爾德邁斯若因此叨嘮個一兩句也不會顯得多麼奇怪——然而齊爾德邁斯什麼都沒說,他全部心思都被一個問題佔住了——他不知是否該讓阿什福德和索恩見到聞秋樂。當然,若要檢驗檢驗聞秋樂,英格蘭無人更有資格;可從另一方面考慮,齊爾德邁斯說不準那兩位魔法師見了這樣一個既是人又是 書的東西會有什麼反應。齊爾德邁斯撓了撓腮幫子,那裡有一道已經完全長好了的疤痕——若有若無,只是他棕黑麵龐上一絲細細的銀線。

聞秋樂已經住了嘴,站在了路中間。毯子從他身上掉了下去,他正拼命把外套袖子往上擼。

“怎麼了?”齊爾德邁斯問,“出什麼事了?”

“我變樣兒了!”聞秋樂道,“快看!”他脫掉外套,敞開了襯衫,“字跟原來不一樣了!我胳膊上!我胸口上!哪兒哪兒都是!和我之前說的不一樣了!”他顧不得天寒地凍,開始脫衣服。待又脫得光溜溜了,他跟個青皮鬼兒似的歡蹦亂跳、手舞足蹈,慶祝自己的變化。

齊爾德邁斯翻身下馬,心情惶恐且絕望。他把約翰·烏斯克格拉斯的書救了下來,使其免於死亡與毀滅。終於好像萬無一失了——這本書還是得了逞,自己改換了模樣。

“咱們得儘快找家客棧!”他大聲宣佈,“咱們得買紙和墨水!咱們一定要把之前你身上的字都原樣抄錄下來。你一定要挖空心思、仔細回憶!”

聞秋樂瞪著他,像是認定他已失去理智。“為啥呢?”他問。

“因為那是約翰·烏斯克格拉斯的法術!約翰·烏斯克格拉斯的思想!是流傳下來唯一的記錄。咱們一定要盡全力,能保留一點就保留一點!”

聞秋樂仍不明白。“為啥呢?”他又問了一遍,“約翰·烏斯克格拉斯可不覺得那玩意兒值得保留。”

“可你為什麼突然就開始變化了呢?怎麼都說不通啊!”

“怎麼都說得通,”聞秋樂道,“我曾是本預言書;可我預告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於是變了模樣也好——不然我就成歷史 書了!乾巴巴掉渣兒的歷史書!”

“那你現在又是什麼?”

聞秋樂聳了聳肩膀:“興許是本收據簿!興許是本小說!興許是本啟示錄!”他的心思被這些帶歪了十萬八千里,他兀自嘎嘎笑著,又歡蹦亂跳了一陣。

“我希望你過去是什麼,現在還是什麼——一本魔法書。可你剛剛說什麼來著?聞秋樂,難不成你是要告訴我你自己也不認得身上這些字?”

“我是本書。”聞秋樂跑跳到一半停住腳,說道,“我就是那本書。書的任務是盛字兒——也就是我的任務。看懂字兒是什麼意思,那是讀者的任務。”

“可唯一的讀者已經死了!”

聞秋樂聳聳肩膀,表示事不關己。

“你一定知道點兒什麼!”齊爾德邁斯大喝道,快要被他氣瘋了。他一把抓住聞秋樂的胳膊:“這是什麼意思?這符號——像個圓圈長了對兒犄角,中間還畫了一道。這符號出現過好多次,它是什麼意思?”

聞秋樂又把胳膊掙脫開了。“它指的是上禮拜二,”他說,“指的是三頭豬——其中一頭戴了頂草帽!指的是莎莉跑到月影下跳舞,結果丟了個玫瑰紅的小錢包!”他咧著嘴樂,伸出根手指頭衝齊爾德邁斯搖啊搖,“我知道你想幹嗎!你不就想當下一個讀者嘛!”

“也許吧,”齊爾德邁斯道,“雖然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該怎麼學。但我也想不到有誰比我更有資格。不管怎樣,我是不會讓你再溜出我的視線了。從今往後,聞秋樂,你我二人形影不離。”

聞秋樂的心情瞬間變了味兒。他悶悶不樂地把衣服又都穿上了。

春回英格蘭。鳥兒跟著犁頭飛。石頭被陽光曬暖。風雨變得輕柔,帶著泥土的芬芳和萬物生長的清香。層林盡染淡淡一層顏色,太過微妙、柔和,簡直不能稱其為某種顏色,更像是某種顏色的意象——就彷彿林間樹木正做著青蔥的夢,或是萌生了蒼翠的念頭。

春回英格蘭,阿什福德和索恩卻沒有回來。黑暗之柱籠罩著何妨寺,索恩再也沒有出來。究竟是阿什福德干掉了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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