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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準點,厲塵揚走進會議室,一身黑色休閒西裝,裡面一件白色雞心領的針織毛衣,西裝領上彆著一隻小小的胸針,閃閃發亮的由無數顆碎鑽鑲嵌而成的蘋果胸針。
我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縮在羽絨服的衣領內,像要冬眠的老母雞。手指冰冷,無所事事地翻著桌子上的黑色絨面的筆記本。筆摔在地上。我忙彎腰去撿。一雙黑得鋥亮的皮鞋幾乎映出我狼狽的臉來。
“厲……厲總。”我猛地抬頭,厲塵揚蹲下身來,我一頭撞在他鼻子上。要死!會議室一陣驚呼。厲塵揚鼻血橫流地站在我面前,我手忙腳亂地扯了一大把紙巾往他鼻子上塞去。
“對不起,對不起!你把頭抬起來。”我踮著腳尖一手託著他的下頷,一手捂著他的鼻子,半個身子幾乎傾在他身上,他倚靠在會議桌上,茫然無措,不知禍從何而來,比我還狼狽萬分。
文編周姐一面拉過椅子來,叫他坐下,仰頭,定住莫動,一面批評我太毛躁。
我忙不住地道歉,慚愧不已。
眾人七手八腳,直折騰了十多分鐘,才把厲大少爺水汪汪的鼻血止住。厲塵揚鼻子裡塞張紗布,面無表情地道:“還是開始例會吧,別耽誤時間了。”他坐在主席位上,微揚著頭,“這段時間溫涼不在,由我暫時代任《永珍》的主編。 ”厲塵揚側身道,“萬寧你做下會議記要。”
“哦。”我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眼,攤開筆記本。
“最新一期的雜誌,已經出街了。這一期,我很滿意。大家辛苦了。”厲塵揚潔白的手指敲在會議桌上,看他那樣子是打算休會了。我盯著筆記本上寥寥數字,瞥著他的側臉。大少爺,你就不能多講兩句?
“這期的選題很有意思……”他猛地打住話頭,用手摁住鼻子上的紗布。站了起來,擺了擺手,苦笑著,“抱歉,浩瀚,你主持一下會議。”說著捂著鼻子離開了會議室。
陳浩瀚是執行主編,他倒滔滔不絕講上大半天。我看著筆記本上鬼爪子一樣的字,想起那一板一眼的周老師。那女人真是極有先見之明,她當了我們三年語文老師,就命令我們回家每晚必做一件事,看《新聞聯播》,然後把內容記下來。看似無聊的事,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萬寧!”田珊珊用手肘撞了撞我的小腰,“你發什麼愣啊?”
“啊,幹嘛?”我一臉茫然。
田珊珊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坐在主席位上的陳大主編。
陳浩瀚一臉鬱悶的表情,冷冷淡淡地道:“是昨晚沒睡好還是早上沒吃飽?開個會還跑神!”
“說不定是晚上沒吃飽!”坐在窗下背對著窗的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黑衣男子埋頭竊笑,會議室笑聲迭起。
“……”我咬著唇,不敢聽不敢看。我甚至不認得那人,也從未得罪過這在座的任何一個人,他為何要如此作賤我?
“張敞,嘴別這麼損,積點德吧!”周姐把手上的雜誌啪地按在桌上,“你也別忌妒人家,萬寧雖年紀輕輕,卻拿過不少業界大獎。我要是你可沒臉去嘲笑別人。你看看你寫的東西,再看下別人的文章……”
那張敞臉若豬肝之色,周姐年紀比他大資質比他高,他敢嗆我卻不敢反駁周姐。
“萬寧,你講講紅磨坊那篇稿子吧!”陳浩瀚手上一支黑色鋼筆輕輕敲在桌面上。
“我……我沒什麼可講的。”我握著筆,咬著唇。關於那篇稿子的前前後後,我不想再多講半個字了。那是田青藍冒著性命之險換來的。
冷冷的沉默。
“嗯,我講講我下期的選題吧!”田珊珊揚了揚她手中的兩張薄紙,粲然一笑,“我呢最近關注了下各中小學校園附近的黑網咖,我想、我想跟萬寧一起。萬寧……”
“萬寧,你呢?你自己有什麼安排?”陳浩瀚轉動著手裡的黑色鋼筆。
“我……今早收到一個網友的報料,她的朋友孤身進藏在林芝一所偏遠的小學裡支教,今年剛好是西藏平叛和實行民主改革50週年,所以,我想去林芝做一個專訪,好人好事總要宣揚的嘛!”我頓了頓,掃視一週。在座的同仁一個個看怪物一樣地看著我,我是不是太膽大妄為了?
“這個……年輕人真是敢想敢做啊!呵呵!入藏可沒那麼簡單,光就那的環境氣候,你這小身板能扛得住嗎?”
“我想試試。”我盯著陳大主編,“主編,我沒問題的,我跑全馬都沒問題。”
“這個容後商榷,好吧!對了,你手頭新悅那篇專訪怎麼樣了?”陳浩瀚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