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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說了些正事,紀決這才出了軍帳。談事忘了時辰,天際已披星戴月。

他緩緩前行,近半年光景歷歷在目。

流放之悽苦不堪言狀,身上薄衫抵不過凜冽寒風,路上石子蹭破草履,雙足磨出一個又一個的血泡,日夜難寐。皮肉之痛當是其次,押送的獄卒一朝得勢將他比作路邊泥、鞋下土,動輒譏笑怒罵,挖苦嘲諷。

紀決心性堅韌,知成大事者當忍常人所不能忍,將汙言當作耳旁風。

唯一次,獄卒羞辱紀榛,笑話紀榛自甘墮落委身人下。紀決風行電擊地奪了獄卒的長鞭,其餘幾人還未做出反應,長鞭便已捲到了口吐穢語的獄卒脖子上。從那之後,獄卒再不敢提起紀榛一字,只是對待紀決更加苛刻。

兩個月前,瘟疫蔓延之際,紀決將到寧州。如此大好時機,終是迎來柳暗花明。

蔣蘊玉派來接應紀決之人埋伏於流放途中,紀決得以假死脫身,而曾言語辱沒過紀榛的獄卒亦不慎“身染疫病”死於途中,屍首丟于山崗被野狗分食。

三皇子李暮洄子承父脈,出身平庸,雖雄心勃勃,手段了得,卻自傲亦自鄙,難逃生性多疑。朝中曾擁護廢太子的臣子被多番打壓得全無反擊之力,待他朝三殿下繼位,必然在劫難逃。

正如蔣蘊玉所言,若非入地無門,也不至於將他們逼至造反一道。

紀決漫步於營地裡,聚在一塊兒喝酒談天的將士招呼道:“秦先生,喝口酒麼?”

他討了一小罈子溫酒,朝紀榛所居的營帳而去。

月華如水,他站在營帳外,還未出聲,先聽得輕不可聞的啜泣。那是極小極弱的聲音,夾雜在不遠處的高喝聲裡,倘若不是有心注意,絕無人能察覺。

紀決掀簾的手緩緩收回,靜立於銀輝裡。

帳內有人偷偷為遠方人低泣,帳外有人悶聲飲酒壓下懇摯。

酒入愁腸,數不清多少悲歡合離,空哀切。

春去夏來,暑氣漸長。

沈雁清已到錦州治疫近半年,他肩胛骨上的箭傷將要痊癒之際,治疫也有了些起色。

太醫院院判與眾多大夫不辭勞苦,日夜研製藥方,所試方子過百種。功夫不負有心人,連著服用三日新藥的疫民咳嗽症狀有所減輕,亦不再高燒不退。無獨有偶,幾個病重的疫民試藥後皆有所好轉。

此訊息一出,普天同慶。

天子從國庫撥款黃金萬兩,又廣發朝中群臣捐資用於賑災。

夏末秋初,瘟疫肆虐橫行半年多,這場造成不知幾何人送命的天禍終於得到控制。

錦州的城門開啟之時,被困多月的百姓皆喜極而泣。治疫官員與太醫回京那日,前來送行的百姓多得看不見尾。

陸塵和王鈴枝策馬同行,回憶起這幾月的慘痛經歷,對望一眼,皆在彼此眼中捕捉到了死生相隨的情誼。

沈雁清大病初癒,不宜操勞,端坐於馬車之內閉目養神,擱於腿上的雙手骨節稜稜。

裕和探著腦袋往後看,嘿嘿笑道:“大人,百姓都在謝你呢。”

沈雁清聽著身後呼喚,並未應腔,只是低低地咳了兩聲。

疫病再加上那一箭,終究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傷症。太醫坦言他的心肺有損,往後吹不得風、受不得雨、費不得神,又苦口婆心道:“沈大人,身病可療,心病難醫,你心思太重太深,若無法自我消解,老夫也束手無策。”

裕和將車簾蓋嚴實了,憂愁地說:“怎的旁人都好了,大人你還在咳嗽,莫不是還未藥到病除老夫人又該擔心了。”

沈雁清想到雙親,這才回:“不許將在錦州的一切告訴父親母親。”

車馬行了一天一夜後抵達京都。

李暮洄奉命前來迎接治疫官員,此外,官員的親眷也皆翹首以盼。

王鈴枝一見父母,下馬奔赴而去,含淚道:“女兒不孝,讓你們掛心了。”

沈家父母見著消瘦的沈雁清,亦是潸然淚下。沈母抓著兒子的手,“平安回來就好”

沈雁清安撫好二老,回頭朝李暮洄作揖,“有勞殿下相迎。”

那日城門暴動後,沈雁清前去追紀榛,而後身負重傷,又前往錦州治疫,這是兩人時隔近半年後再次見面。

李暮洄道:“傳父皇口諭,沈卿車馬勞頓,可先行回府休整,明日再進宮面聖。”

“多謝殿下。”

“沈卿治疫有功,大衡朝有臣如此,是百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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