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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我聽母親的。”

馬車駛出城中,揚起一地塵灰,遠離紛亂喧擾。

“正統論”聲勢浩大,甚囂塵上,乃至引出了天子的往事。百姓議論紛紛,口口相傳,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街頭巷尾皆能窺見竊竊私語。

前頭有官兵在捉拿編排皇家秘事的說書人,圍觀的百姓既懼怕又好事,將街道堵得水洩不通,車輪寸步難行。

只聽得一聲慘叫,拘捕的說書人被斬於刀下,血濺三尺。百姓爆發出驚叫聲,唯恐被牽扯,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逃離。

巡城御史收了刀,瞧出街前馬車的來歷,快步上前行禮,“臣不知三殿下在此,這就為三殿下開道。”

第26節

軒內傳來一道低沉音色,“有勞御史。”

藏青蟒服的李暮洄微挑竹簾,透過縫隙看街面嚥氣的說書青年,薄日將他的眼瞳照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凝冰一般的冷意。

他收回視線,面上全無素日的笑意,剝去了掩人耳目的假面,深藏於底的是噴湧的野心與鋒銳。

竹簾落下,軒馬繼續前行。

李暮洄接過身旁玉影遞來的卷宗,潦草翻閱,抬眼,“今日大殿上陛下言語間已對太子有所不滿,再添一把柴罷。”

日花灑灑落落從黛藍朝服的衣襬悠悠往上爬,光影綽約。沈雁清將厚重的書冊搭在矮几上,泰然道:“依臣之見,凡事盈滿則虧,當下不如靜觀其變。”

李暮洄沉默兩瞬,“也罷,讓他們再掙扎些時日。”又問,“田賦一事可有進展?”

指的是戶部尚書之子倚仗父權私下加重賦稅一事,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沈雁清從袖間抽出宣紙交由李暮洄——一封由沈雁清執筆的狀告書,將百姓之哀化作銳利的墨劍,一樁樁一件件苦淚之事躍與紙上,微黃的宣紙上蓋滿了血指印,觸目驚心。

李暮洄冷嗤,“何尚書縱子收刮民脂民膏,待一切塵埃落定,本殿定將他父子二人凌遲示眾,再將頭顱掛於城牆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三皇子李暮洄素來被詬病生性陰狠,手段過於殘暴,可這麼些年來依舊我行我素。殺之、剁之,斬之,面對敵人與貪官從不手下留情。

是笑面狐狸亦或者虎豹豺狼,是虛與委蛇又或者矯情飾行,只要能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又何妨?

“聽聞你將紀榛送往寒山寺了?”

沈雁清神色不動,“是。”

“紀決養出這樣一個胞弟,當真出乎本殿意料。”李暮洄低笑,“他如此不自量力,這四年倒是苦了你。”

沈雁清無所可否。

“等過些時日他從寒山寺回來,隨你處置,養著亦可。”李暮洄無聲一笑,議論小貓小狗似的趣味語氣,“若是厭棄想除了,就送到本殿府中”

沈雁清淡然截了李暮洄的話,“殿下,臣與他合過庚帖,拜過天地。”他抬眸,既定道,“一夜夫妻百日恩。”

李暮洄笑容微斂,“本殿原不知沈卿如此重情。”

沈雁清神態從容,語氣輕緩,“有言是闕下忠貞志,人間孝友心,於君於妻,臣皆不移。”

三言兩語瓦解冷澀情境。

李暮洄爽快大笑起來,“好一句忠貞皆不移,沈雁清,得臣得友如此,本殿之幸。”

晨鐘咚咚響徹,于山谷回不絕——

曙色四起,坐落於深林的寒山寺被霞光籠蓋,滿寺皆是金輝。

紀榛被銅鐘聲吵得睡不著,將自己埋進被褥裡,猶嫌不夠又捂住耳朵。

“公子,你再不醒,老夫人又得叫小沙彌來催了。”

吉安準備好熱水侯在一旁,此言一出,紀榛總算是不情不願地冒出頭來洗漱。

天邊朝暉乍現,近深秋,屋外一地黃花葉,身著灰袍的小沙彌正拿著木帚打掃,葉子堆起一個小山丘。

“紀施主。”

紀榛與小沙彌異口同聲拉長了音調,“阿彌陀佛——”

小沙彌撓撓腦袋,憨厚的臉露出幾分笑意。

這是紀榛來寒山寺整半個月,他日日吃齋唸佛,焚香誦經,原先不安穩的心確有幾分落地之勢。可心靜了,胃卻不樂意了,一頓頓不沾油腥的素菜吃得他叫苦連天,若不是每兩天得到沈雁清一份安撫他的家書,他勢必要想個緣由下山去。

紀榛用過齋飯,到靜室去找唸佛祈福的沈母。

他偷偷讓吉安給自己的蒲團上又加了一個軟墊,這才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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