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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屋門而坐於其中,正全神貫注地撥弄著那柄紫黑琵琶,一如當年浣紗溪畔那副情態惹人迷戀沉醉。靈籟纏綿蘊藉,教人不忍心打斷,宇文博只是駐足立在門外,凝神細聽。而正此刻樂聲調轉酸楚悲怨,楊玄瑛又啟唇應曲和聲唱到:
寥空輕籠淡煙痕,遠走古道暮影昏。
留戀離城風靜晚,回首長亭柳色深。
琵琶語切遲遲意,分弦難為續音塵。
將酒一尊與君送,從此兩廂陌路人。
這一曲方罷,餘音繞樑,回味無窮,宇文博尚未醒過神來,楊玄瑛已緩緩擱下琵琶說道:“將軍既然來了,又何必一聲不吭,站在門外獨受風寒。”說著她取出兩壇陳酒擺在面前又道:“今日小妹做東,就當報謝將軍過往之恩。”宇文博一愣,回想適才她唱的那一曲,分明是訣別之辭,這便問道:“楊姑娘打算離開江都城去?”楊玄瑛淺淺一笑,低下頭去,取了其中一罈酒,揭去封蓋,只顧自斟一杯,並舉杯於他說道:“人間多離散,世事總無常。這一杯謝將軍御龍橋前手下留情,未取小妹性命。”說著她抬起手來,以裙袖掩住口鼻,方將這杯飲盡,又緊接著斟滿杯說道:“恩怨剪不斷,愛憎理難分。這一杯謝將軍避雨臺下一展絕藝,令小妹大開眼界,方知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話聲中,她又飲過一杯。
宇文博依然立在門口,心中五味雜陳,無言以對,隻眼睜睜瞧著她轉眼又斟滿一杯說道:“生死有命,輪迴無終。這一杯謝將軍董杜原上出手攔下小妹飲劍自裁,令小妹重獲新生。”說罷,她又舉杯而盡。楊玄瑛這副模樣一反常態,宇文博雖是疑惑不解,但也知她必有心事難排,正待上前好言相慰,卻見她再斟一杯說道:“良宵堪短,去日苦長,這一杯謝將軍護小妹千里下江都,令小妹有幸得以看盡江南無邊風月。”
如今那些被封存於心底深處的思憶被人娓娓道來,怎教人不為之動容,霎時間,宇文博忽覺心如刀絞,痛徹骨髓,他猛蹋上一步說道:“姑娘別再喝了。”可楊玄瑛全然不予理會,依舊斟酒而道:“朝露雷電,夢幻泡影。這一杯謝將軍浣紗溪畔決然而去,令小妹嘗透凡塵悲喜。”話音剛落,她正舉杯,卻被宇文博一把按住手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在下也是身不由己。”楊玄瑛盈盈一笑,換手接過杯子飲酒說道:“一枕黃粱,疑真疑假。這一杯謝將軍天目山中戲言相欺,令小妹翹首望斷秋水。”說話聲中,她猝然發勁,已抖開宇文博的手,取酒再酌一杯。
楊玄瑛這說話口氣雖是溫和平淡,可宇文博亦聽出其中滿腹怨恨,他一時間愣沉於地,不知所措。儘管如此,楊玄瑛仍於他熟視無睹,依舊自飲而道:“痴雲膩雨,遊戲紅塵。這一杯謝將軍相助渡穿陰山痛擊胡賊,令小妹五州山窟中一睹兩情相悅該如何抵死纏綿。”宇文博聞言暗自吃驚,五州山決戰前夜,自己在石窟中被王婉兒一番糾纏亂了方寸,縱她依偎懷中,此事怎會教楊玄瑛瞧見。想到此處,他不禁臉上一辣,當晚那番情形驟然浮出腦海,只是至今仍辯不清摟住王婉兒的那刻,自己心中究竟念得是誰。
而恰此時,楊玄瑛又舉杯自酌而道:“孽海絕垠,憑誰翻悔。這一杯謝將軍瓊花樹下婉言相拒,令小妹細味人情冷暖。”她話音剛落,宇文博終於把持不住,驟然上前將她攬入懷中說道:“走!你我這就離開江都城去,一同遠走高飛。”楊玄瑛俄然驚詫,總算抬起頭來,秋波流轉,直慾望穿宇文博那一雙幽邃深瞳。兩人相視許久,宇文博忽見她娥眉淺蹙,櫻唇微動,一副欲言又止模樣,只道是她心中應允,正待說話,卻又見她微微一笑,猛地掙脫了自己的懷抱,而後仍是不冷不熱說道:“時過境遷,追思何用。這一杯謝將軍離宮救難,令小妹逃過一劫。”話聲中,她如先前那般模樣,又飲過了一杯。
如今楊玄瑛隻字不提與他離開江都之事,始終唸叨那些往昔夙憶,宇文博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一股悶氣直衝而上,令他難以自禁,便於楊玄瑛對面而坐,伸手取過另一罈酒,揭去封蓋說道:“楊姑娘既然有此雅興,在下就奉陪到底。”說著他提起酒罈,即鯨吞豪飲起來。哪知他這一口氣方半罈子酒下肚,立刻覺得眼花耳熱,頭重腳輕,四肢酥軟,腰身乏力。按說以他的酒量,喝完整壇不在話下,可今日怎會如此不濟,僅半壇酒便催生醉意,宇文博心中一怔,卻又聽楊玄瑛說道:“照見五蘊皆空,能度一切苦厄。這一杯謝將軍前些日於此屋中再拒人千里之外,令小妹心灰意冷,看破浮生。”宇文博聞言去看面前的楊玄瑛,竟不知何時起已瞧不清她的容貌,眼前一片朦朧模糊,這豈是喝醉模樣,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