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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不用。
“……平身吧,不必了。”
他的聲色動作都沾染了局促不安的意味,源尚安隱約覺得蹊蹺,卻也不好貿然開口過問內情。
“謝陛下隆恩,”源尚安拜道,“不知陛下宣微臣來此有何吩咐?”
天子垂下眼簾,不知是在看誰擔心誰,頓了頓才道:“源尚安,朕……知道你冤枉。”
“朕已命度支部撥給你三千兩白銀,其餘藥物你隨時可以去太醫院取。”
源尚安作勢要叩首,如此聖恩再不拜謝多少於禮不合:“陛下聖恩浩蕩,微臣受之有愧。”
“平身、平身,”年輕的帝王輕輕咳了一聲,“故卿,以你之才,只留在朕身邊難免有些可惜。”
源尚安道:“能在陛下身側效力乃是微臣三生有幸。”
混跡官場多年養成的本能讓他這句恭維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假思索,可說完了源尚安才意識到不對。
自從他進殿以來,天子言辭之間流露出的態度便不大對勁。帝王本是九五之尊,合該昂首闊步睥睨天下,可這少年天子舉手投足間俱不自然,似有滿心愧疚無以言表。
以及對背後某種力量的怯懦。
方才瞧上去和藹可親的老太監此刻道:“今兒可是源常侍大喜的日子,陛下怎麼還給忘了。”
年輕的帝王立即也換上了笑顏:“是啊,朕險些就忘了說了。源尚安,這一年來你著實不易,朕要提拔你。”
“陛下,微臣——”
天子心意已決:“朕和丞相商議後,已決意提拔你做夏州太守,替朕護佑邊陲。”
“……夏州?”
源尚安雖在京城做官,但從前也曾留心過各地州郡的情況。
夏州地處西北接近邊疆,氣候又幹旱少雨,故而城鎮荒涼居民貧困,是名副其實的苦寒之地。加之邊疆一帶往往都用來流放人犯,近年來又監管不力,逃脫了不少歹徒。這些人沒地方去,只好聚在一起落草為寇,以打家劫舍為生。
而無論是哪一個痼疾,眼下對於源尚安來說都是致命的。
他才從地牢裡撿回來一條命,如今卻要去這亂成一鍋粥的地方。且不說一路上風霜消磨他這副病體能否受得了,就算到了怕是也有一群豺狼虎豹磨牙吮血,等著將他分食殆盡。
源尚安眼神冷卻,這還算是提拔麼?這分明是找個由頭將他驅逐出京。
瞳仁隨之顫巍,不甘一瞬大過了一切。這顯然是叫他去夏州等死。
可就算留下來又能如何?他在洛陽早就沒有立足之地了。父親不日也要奔赴邊關,兄長已被派去平叛,師兄更是早已棄他而去投奔他處。
他已經是真正的眾叛親離。
天子又輕輕重複了遍:“源尚安,朕思量再三,還是覺得這太守之位予你才是上上之選。”
“你若是沒有其餘要事,過兩日就赴任吧,州府也不可無主太久。”
這就是天命已定,不容他更改了。
源尚安卻並無退卻之意:“陛下……”
少年帝王垂下眼簾不與對視,似也有過於心不忍,卻終是有口難言。
倒是一旁的老太監又接過了話頭,恭維道:“賀喜大人升遷吶!”
眸光驟而一轉,源尚安掃過他的面容,只聽他又道:“源大人可是忠良之後啊,哈哈。”
源尚安收回眼神,對他的弦外之音瞭然於心: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忠臣良將就該俯首聽命。
不論到底是君要臣死還是其他人推著要他死,他都必須乖乖聽話、安安靜靜去死。
他應聲接命拜謝皇恩,藏在玄色文官袍底下的右手卻是緊握成拳指節泛白:
憑什麼。
他偏不要聽天命遂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