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羨春山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欲墜的水澤,“雁雁又貪玩躲去哪裡了?落了這麼大的雨,叫媽媽好找。”
王昉之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洶湧欲出的眼淚哽在喉嚨間,何其痛。
“我們雁雁是值得愛重的好姑娘啊,所以會有人為你而來。”楊欒止住她的疑問,牽著她回到內室,為女兒換了身新衣。
屋中燃了極暖的炭火,燻得王昉之昏昏沉沉幾欲睡去,卻強撐著精神,要將母親的樣貌牢牢記於心底。她怨恨自己不擅工筆,而書寫何其蒼白。
“媽媽不能久留雁雁,真抱歉。”楊欒摸了摸她的臉頰,歉疚地笑了笑。
命運在前,延伸出無數歧途,它仁慈之處便在於永遠會給予人選擇與後悔的機會。可殘忍之處便在於,不論如何選擇,都會通往某一個既定的終點。而信仰唯物主義的楊欒並不相信命運這樣虛無的東西,她更願意將之稱為初心。
她沒有違背來到這個時代的初心。雖然有了與時代的牽絆,但她仍選擇了與時代相悖的路,所以只能對女兒道歉。
楊欒研習卉史,曾在書中讀到過魏侯,也讀到過陶邑王后,在元始年間,兩人從未於刀筆吏的鋒刃間相逢,卻因許多年後的一封信中被汙為私通之罪。納稅她只將目光投向整個王朝興衰的大局,並沒有注意到連姓名也沒能留下的王后。
史書匆匆走筆,留下王氏二字。直到元始十六年,她才見微知著。
歷史是一個由無數無名氏組成的迴圈。所有人都被情驅使,無論是愛情、友情、忠君愛國之情還是仁義憐憫之情。
於時代而言,不可違抗的是天道。而於楊欒而言,不可違抗的是由所有人組成,卻被她刻意忽視的情。
“阿母不需要覺得抱歉,我也為自己的心願,放棄過許多人。”王昉之搖搖頭。她只是如幼年時候,緩緩將臉頰貼在母親的雙膝上。
這是她與母親最後的溫存。
王昉之睜開眼睛,入眼是魏冉蒼白而焦急的臉龐。
她忽地笑了,伸手引下他的頸脖。她的嘴唇極其冷冽,貼上他的,“我渴水了。”
魏冉一手託舉著她脆弱的背脊,一手撐在地上,只能含混一句:“我亦如是。”
他是涸轍之鮒。
零星躍上的暖意好似煙汀,他的唇向左側,於臉頰,向含珠似的耳垂。他之欣喜,是獻祭般自剖的回應,理智受過凌遲方顯出生疏的濃情。
可王昉之並不願他此刻遊移,便正過他的面龐。她有鋒利的牙齒,獸一般,在他嘴上留下深刻的齒痕。淡淡血腥湧入口腔,她再也不能自已,伏在他懷中痛哭。
“我何能得你愛重如此?”
昊天上帝應聽見她的心聲,因解構她的心願,千秋萬世,願成全他未成之業。
魏冉勾起手指輕輕拭去她的淚:“世上只有魏冉,所愛只有獨一無二的王昉之。”
他們能有一世心意相通,便足夠了。
僕從們皆背過身去,手中星火點點,映亮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