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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回暖,冰凌化開,風吹著一層一層推向湖邊,立起了一人多高白白的冰牆。冰凌推撞著,叮鈴作響,極是好聽。站在岸邊,山和湖連成一片,真叫人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群女鏢師都露出無比歆羨的目光,林鳳君更是聽得心動神馳。正在此時,有人叫道:“東家來了。”
何懷遠陪著父親何長青走了過來,蘇鏢師笑著拱手道:“我們該去敬酒的,哪有東家和少爺先過來的道理,倒顯得我們禮數不周了。”
何長青穿一身大紅色長衫,鬢邊白了一半,精神卻好,他笑著擺手:“蘇鏢師不必客氣。”
林鳳君跟在後面叫了一聲伯父,他眼光落在林鳳君身上,點了點頭,回頭道:“懷遠,敬各位姐妹一杯。鏢局能有今天,全仗著大夥兒出力。晚上還有大戲,都是京城的名角,一起看個痛快。”
“謝謝老爺,謝謝少爺。”
何懷遠將眼光落在林鳳君臉上,看她表情平靜,兩頰微紅,並沒有委屈的神色。他也說不好自己是慶幸她不在意還是怪她不在意,心裡忽然彆扭極了,端起酒杯就直灌下去,喝得急了,深深咳了兩聲。
一群人湊上前去,拍背,送毛巾,遞茶水:“少爺當心。”林鳳君腳下沒有動,只是遠遠望著。
恰好有人過來,小聲在何長青耳邊說了句什麼,他點頭:“懷遠,跟我去迎一下陳大人。”
何懷遠很疑惑地問道:“他怎麼……”
“難得他賞臉來一趟。”
過了一會兒,林鳳君遠遠望見了陳秉正。他一身玉色交領長衫,風姿優雅地走過月洞門。何懷遠跟在後面吩咐隨從:“趕快叫戲班子準備,先請陳大人點戲。”
太陽漸漸往西走了。戲臺搭在後院假山旁邊,沿著池塘錯落地擺了幾桌,那是貴客才有的位置,往後便是木椅板凳,鏢師們或站或坐。
寶藍色的天空上掛著月亮,圓得毫無瑕疵。鑼鼓響了幾聲,小戲子幽幽唱著《琵琶記》裡的句子:“楚天過雨,正波澄木落,秋容光淨。”臺下叫了一聲好,接著又是一聲。
蘇鏢師帶她們找了個極好的位置,“這邊地勢高,看得通透。”
有學徒好奇地問道:“那些小姐們呢?她們坐在哪兒?”
蘇鏢師笑道,“她們自然不能拋頭露面,都是金貴的人,怎麼能讓這些臭男人大老粗看了去。夫人請了女先兒說書,就在後院。”
林鳳君用眼神搜尋,在主桌找到了師兄,正陪著那位陳大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她明明眼神很好,此刻卻像隔著霧氣,只覺得喉嚨裡一陣一陣發酸,哽著發不了聲。
臺上唱道:“有廣寒仙子娉婷,孤眠長夜,如何捱得,更闌寂靜?此事果無憑,但願人長永。”
她默默退了出去,也無人在意。沿著板凳穿過人群,她找到了父親,他也在東張西望找她。她將他拉到一邊角落:“爹,咱們走吧。”
“鳳君,你……”
“咱們走吧,不要問了。”
“嗯。”
父親再沒多說,帶著她一徑走著。數百人都在後院裡看戲,出了院門便是一片寂靜。
她看見周遭沒有人了,忽然鼻子酸得要化掉,眼淚止不住地流。他從懷裡掏出手絹給她擦。她發現是自己的笨鴨子手絹,又哭又笑,悶悶地說道:“爹,咱們回家吧。”
“對,我帶你回濟州。以後再不來了。”林東華篤定地說道。
“是我沒用,我……”話就在喉嚨裡哽住了。
他只是搖頭。“都是爹不好,連帶了你。”
林鳳君又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這樣跑了算什麼。”
“算一別兩寬,各不相欠。”林東華用一種瞭然的眼光看著女兒:“你想好了嗎?走了就不能再回來了。”
“那我不走了。”她擦擦眼淚,又擤了下鼻涕,“還沒交戰,自己丟盔棄甲算怎麼回事呢。”
“鳳君,那你是要?”他皺起眉頭。
“爹,你帶我回去說清楚,咱們林家先退婚,這門親事咱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