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聖人:曹操.第4部_第十二章 兵政分權 (第7/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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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仁!”
&esp;&esp;“蔣兄息怒,且聽小弟慢慢講來。”禰衡已領教他口舌之利,自度不可與他強辯,語氣和藹下來,緩緩講述道,“昔太公、伯夷俱賢也,並出周國,皆見武王。太公登臺拜帥,伐紂興周受封齊國;伯夷恪守臣節,倡言仁義餓死首陽。夫同為大賢者,何以天壤之別?是故操行有常賢,仕宦無常遇。賢不賢,才也;遇不遇,時也。”說話間,他眼睛掃視著堂上諸人,“或高才潔行,不遇,退在下流;薄能濁操,遇,在眾人上。太公望,王佐之才,生於武王之世,故如魚得水建功立業;伯夷,帝佐之才,出於王者之世,所以只得獨抱高潔餓死山間。”
&esp;&esp;蔣幹一聽此言眉毛都立起來了,禰衡這話分明誇耀自己是帝佐之才,在座的是王佐之才,他比大家都高一個等級。蔣幹還欲再辯,卻見禰衡把手一擺,示意還沒說完,作了個羅圈揖接著道:“列公都是大漢忠良,飽學之士,有的歷經劫難從龍東歸,有的不避險阻來至新都,所為者不過是振興皇綱重整天下。恕在下魯莽相問,列公可保漢室之中興嗎?”他這樣一問,眾人面面相覷;禰衡卻又道,“今天子權柄盡賦他人,八荒土地分崩離析,正似春秋之亂。春秋者無義戰,不過尊王攘夷自樹權威之把戲耳……”
&esp;&esp;聽禰衡說出“尊王攘夷自樹權威之把戲”,曹操怒不可遏,恨不得立時拔劍斬此狂徒。但是躊躇再三,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昔日殘殺邊讓、袁忠、桓邵時的情景。當初殺三士而使兗州士人生疑,張邈、陳宮之叛幾乎斷送性命前程;如今他已經是朝廷主宰,若因殺一禰衡而惑天下之心,是謂損人而不能利己……越思越想曹操心情漸漸平復下來,沉住氣且看禰衡與蔣幹對峙。
&esp;&esp;“遍觀古今之仁義者,孟子有云‘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至於五霸七雄之下,人心更不可問了!”禰衡目光曈曈,悲切切看著蔣幹,“蔣子翼,久聞你自幼勤學,本有高潔之志,而逢此道德淪喪之世,豈能有所作為?蔣兄雖懷滿腹經綸,然則這天下豈是靠幾位博士、幾部經典就可挽回的嗎?即便有朝一日渾圓一統,又豈能復堯舜之舊德,真正拯救天下之蒼生?蔣兄空有至德之心而與豺狼為伍,不過緣木求魚耳!”
&esp;&esp;他先前舌辨不過是罵人,這次卻是罵世,索性連三代以下的帝王都裹在裡面一併罵了,簡直把天下人心都說沒了。孔融、荀悅、謝該等皆非曹操之心腹,聞此言也不免感嘆世情自傷自憐。那自負巧舌如簧的蔣幹直聽得兩眼茫然,回想自己年輕氣盛,懷著教化世人的滿腔志願,世事如此到頭只能是一場雲煙,忽然悲從中來,起身向曹操一拜:“小可才識低微不堪驅馳,實無力贊輔朝廷教化百姓。望明公廣開恩德,容我回家再念幾年書吧!”說著竟起身摘下文士冠往桌案上一放,徑自揚長而去。
&esp;&esp;曹操不禁一凜——禰衡大發狂言他大可不必計較,因為罵的人越多,得罪的人也越多。可是禰衡現在坦然說出所思所想,甚是衝著他“挾天子以令諸侯”而來。這個害群之馬今日能說走蔣幹,明日也能說動別人。若是容禰衡把這樣的言論傳揚出去,誰還願助他掃平四海復興朝廷?想至此曹操未管蔣幹去留,反而問禰衡:“正平此言也忒悲愴,豈不把世間豪情說薄了?”
&esp;&esp;禰衡忙收起悲傷的心緒,平平靜靜答道:“屈原悲愴,所為楚國將亡;賈誼悲愴,所為諸侯亂國。”
&esp;&esp;荀悅一直沒說話,見禰衡這會兒還在自取其禍,忍不住插口挽救:“我見正平熟知史事,這倒也難得。老夫正在修編史書,既然你不願為官,就隨老朽一同編纂國史,告慰祖宗警醒後人吧。”
&esp;&esp;禰衡聽他相邀慘然一笑,搖頭道:“昔日有個太史公,受宮刑而著《史記》,對孝武帝之暴虐毫無隱晦。敢問仲豫先生寫的也是這一類史書嗎?”
&esp;&esp;荀悅聽他這樣問,便啞口無言了。他輔導當今天子讀書習學,頗覺劉協是個英明之主,但其本族荀彧、荀攸、荀衍皆助曹操掌權。他涉身其中矛盾難處,故而閒暇之時閉門不出修編《漢紀》,記述前漢之往事,寄胸臆於青史,不參與朝中是非,更不敢對現實政治說三道四,哪裡能與司馬遷相提並論。
&esp;&esp;至此堂上已是一片寂靜,所有開口之人都被禰衡頂了回去。孔融本與之交好不會發難;謝該也是孔融舉薦而來,甚覺左右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