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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辰州。
摩嶺教在漵浦縣西北三百五十里的無射山上,無射山盛產茶葉,從山下的摩嶺村,到山頂的摩崖嶺,全都是摩嶺教的產業。
張矩三人剛進村,就有教眾認出了司法參軍常蕎山,急忙通報教主。教主古敬宗一聽刺史駕臨,大感意外,趕忙迎了出來,同來的還有摩嶺教伏魔右使尤金久。
“未知張刺史、常參軍蒞臨,未能遠迎,還請恕罪。”古敬宗施禮道。
張矩道:“古教主不必多禮,摩嶺教位列「北黍南巫、東茅西密」降魔四派之一,久聞大名,今日特來巡行。”
古敬宗客套一番之後,引著三人往山頂總壇行去。張矩一路走一路細觀,摩嶺教果然種茶樹、生藥居多,教眾正在田間山頭勞作,路上隨處可見符籙和銅鈴。登上摩崖嶺時,常蕎山已經是氣喘吁吁,而張矩依然步履矯健,古敬宗不由得暗自欽佩。
摩嶺教總壇建在崖頂,祭壇高八尺、廣四丈,八個方位各有一間屋宅,分別用壘石、竹木和夯土修造,形制各不相同。
古敬宗將三人引進北面的內堂,內堂全是木作,共有七把椅子,古敬宗將張矩請上主椅。張矩對古敬宗和摩嶺教讚譽有加,可古敬宗卻是越聽越心慌,猜不透張矩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古教主,張某在張掖時曾遇逆賊邪術,多虧茅山派和玄鑑堂的俠道仗義相助,方能降伏邪祟、緝拿反賊,故張某對修道之人和道法多有敬重,想請教主講講摩嶺教的淵源。”張矩留意到,古敬宗聽到「玄鑑堂」時,不經意間流露出不屑和厭惡。
“古某才疏學淺,蒙張刺史抬愛,所言不當還請海涵。摩嶺教源自巫覡一脈,始於《黃帝陰符經》,拜上古賢臣巫咸為祖師,所習法術皆傳自上古巫術。相較茅山派的降屍之術,我教更擅驅鬼之術。”
“張某見過降屍之術,也見過不少殭屍,但卻沒見過鬼,不知遇鬼時該如何識辨?”
“陰陽有界,鬼在陽間不得存活,故世間的鬼其實極少,遇鬼之人大多都是心中有鬼。若真遇鬼,必得是陰氣盛過陽氣的極陰之地,一遇陽氣便形神俱散。”
“人眼可以看見嗎?”
“人眼觀之,陰氣若有若無,極難辨看。”
“無法辨看,又如何驅鬼?”
“驅鬼之人自當修煉陰眼。”
“修煉陰眼又如何?”
“陰眼開後,世間再無形色,只有天光和陰影。天光為陽,陰影為陰。”
天光和陰影?難道就是昨夜夢醒後見到的月光和陰影?難道我真的見鬼了?張矩略思忖,道:“我與常參軍此來本為巡行,談論鬼神之說恐多有不妥,請古教主借一步說話。”說完,大步往屋外走去。
常蕎山早已猜到張矩此行絕不僅僅是巡行,倒也不覺得意外,古敬宗卻有些不明就裡,只得跟著走出內堂。
張矩走到祭壇邊,臉色微沉,“古教主對緋雲閣之事應有所耳聞吧?”
“張刺史探破緋雲閣逆賊,此事已傳遍天下,古某確有耳聞。”
“緋雲閣之事尚未了結,江湖中牽連下獄之人仍有不少,朝廷此時派我來辰州,古教主覺得,所為何事?”
“古某……不敢妄言。”古敬宗的眼中不免有些慌色。
張矩壓低聲量道:“古教主可聽過「曹雄」這個名字?”
古敬宗一聽「曹雄」二字,眼神更加慌懼,“張刺史如何得知曹雄此人?”
“我不僅知道此人,我還知道他與貴教立教宗師古幸交往匪淺。古教主若是知道什麼,還請現在就告知在下,在下定會徹查。若是等我查出來,恐怕……”
古敬宗聞言,移開了眼神,思忖片刻之後,才小心翼翼道:“在下若是說出來,張刺史可保我摩嶺教不受牽連?”
“只要不違律法,張某可保摩嶺教無虞。”
古敬宗搖搖頭,苦笑道:“上次問起此事之人,更是皇親國戚、位極人臣,但最後卻連自己都保不住。”
張矩一聽,腦中立即想起一人,“古教主所說的這人,可是國舅長孫無忌?”
古敬宗點點頭,道:“顯慶元年,前任刺史吳忌突然隻身來訪,說是奉趙國公長孫無忌之命前來垂詢,他問的也是曹雄。我思慮再三,還是告訴了吳忌,不出三年,長孫無忌被貶自縊。”
古敬宗頓了頓,又接著道:“張刺史,此事非同小可,就連本教也只有教主知曉,其他所有知道此秘密者全都死於非命,還請張刺史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