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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江湖,一半朝堂,兩邊都沾,又兩邊都不站的滑頭行為,一察覺鳳霜落的反心、不順從,就可了勁地折騰她,否則無法寬慰自己長達幾十年的闌風長雨。
鳳霜落只覺得悲哀。
與鳳霜落同性的婆母,受過為人媳婦的孤苦,嫁到別人家的伶仃,逐步與大宅子融為一體,站在了壓迫者的一方,誓死捍衛主君的權威。
倘若她依從,就此低了頭。婆母便是未來的她,她就是過去的婆母。
誰把她們的世界侷限得巴掌般狹小,為了一丁點蠅營狗苟,蓬頭垢面地撕咬。
郎君吃光了肉,喝完了湯,從指頭露出的骨頭渣滓,拋在地上,要她們作飢餓的乞丐爭搶。進而妻子打壓妾室,婆婆打壓兒媳,互相傾軋,好告慰一顆櫛風沐雨的心。
鳳霜落跪祠堂跪得久了,長夜漫漫,不見天明。
她跪廢了一雙腿,颳風下雨,痠痛不已。
用來罰抄的《女誡》,抄到倒背如流,右手抬不起來,就換左手寫,什麼時候謄抄完,什麼時候才被允許進食。
賭酒不分家,雷大貴好賭嗜酒,酒氣熏天,把她當妓女使。天高皇帝遠,告狀的人還沒碰到登門鼓的錘子,就先被解決在衙門口,自不怕她把家裡的事往外捅。
雷大貴高興了,賞幾個甜頭,酒勁上來了,給幾個拳頭。鳳霜落眼下的青黑還沒消腫,嘴角的血痂沒剝落就又添上新的傷口。
鳳霜落漸漸消瘦,弱不勝衣,卻得在姑子面前一遍遍默誦女德,體現卑弱,彰顯婦行。
小姑子勢利,潑辣,叉著腰說他們雷家大度,包容了她的失誤。訓斥她做不好一個當家主母,孃親和哥哥不都對她寬宏大度。
兒郎們可真好啊。不管犯下何等大錯,下到謀財害命,上到通敵叛國,無需他開口,自有大批說客替他說情,爭相搬出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諺語,好為將來他們犯下同等的錯誤兜底。
左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右一句床頭吵架床尾和,便是打死了,都能倒打一耙,冤枉妻子爬牆偷情。
郎君活到克壯之年都是少年,再寂寂無名都有墳頭草的後勁,而女孩們豆蔻年華就要被定義為心機,要是能言善辯,那可就不得了嘍,大家都會爭先恐後要她們閉嘴。
“搭上我光輝燦爛的人生,託舉爛泥扶不上牆的郎君?”鳳霜落哂笑,嘴邊的裂縫一直裂到了心底,撕開了禮義廉恥的縫隙。
嫁入雷家的第一年,鳳霜落不是沒想過透過丈夫,擺脫父親的陰影。
然而,一個女人決計不可能透過一個男人,逃離另一個男人。她等同於裝在箱籠裡的老鼠,再勤奮,都只是在固定的跑輪裡原地轉圈而已。
“你要是做得好,哥哥能打你嗎?”小姑子嘟嘟囔囔。
是啊,眾人眼中,她捱打受罪的原因有很多種。
不願意在例假裡圓房,不想孕育雷家的子嗣後代,卻不願意正視她受傷的原因,僅僅是有人殘暴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