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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月上西樓,燈如蠶豆。
&esp;&esp;西廂暖閣裡,吳清煙斜靠在花木椅上,手裡雖然拿了只鞋樣子,似是要納底子,而實際上,她滿腹的心思,早向著那書房窗格上不住晃動的人影飛了過去。
&esp;&esp;將近四更天了,自打那一群戴著斗笠,渾身裹在漆黑一片裡的男子進入穆府開始,她的心就沒一刻安定過。眼皮不自覺的跳動,她“噫”的逸出聲痛楚的低吟,一個沒留意,那尖銳的針尖扎進了她的指肉裡,抬手一看,鮮紅的血珠子從指尖上滾落,滴在了雪白的裙裾上,綻出一朵猶如紅梅般的絢麗花瓣。
&esp;&esp;吳清煙的心怦地一跳。這時,對面書房的燭火忽然滅了,她情不自禁的站起身,點著腳尖,伸長了脖子,想從這漆黑的夜裡找出一絲的光亮。
&esp;&esp;書房的門吱嘎一聲開啟了,門裡三三兩兩的走出來七八個人影。吳清煙在人影的最後找著了丈夫那頎長的身影。
&esp;&esp;各人都壓低了嗓音,沉著聲互道了聲:“珍重!”便各自散了。
&esp;&esp;穆哲回到西廂暖閣的時候,渾身沾著溼氣,將他的衣裳潤得精溼,貼服在了身上。而他的雙眉就如同他的衣裳一樣,緊緊的擰在了一塊,貼在了臉上。那雙眉眼裡有著濃重憂鬱、壓抑與憤慨。
&esp;&esp;穆哲嘆了兩聲,才似恍然般發現妻子,她沒開口問什麼,但那雙眼,清如明月,眼裡是打著疑問的。他輕輕攬過妻子,低聲說道:“怎麼還不睡呢?我不是說過不用等我的麼?”
&esp;&esp;吳清煙搖了搖頭:“四更啦,你要不要躺下歇一會兒?”穆哲的眼底有一圈沉悶的黑色,那是好幾天沒闔眼的結果,他伸了伸腰,回答道:“不用啦,待會兒便要天明瞭,你把我的朝服拿來給我換上罷我要準備去早朝了。”
&esp;&esp;吳清煙知道,丈夫雖然是官場中人,但他卻很不適應官場,亦或可說是官場根本就不適應他。她反覆想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真打算早朝時上奏摺參那劉將軍麼?”穆哲的身子不由的一僵,妻子心細如髮,畢竟還是瞞不住她。
&esp;&esp;穆哲點了點頭,說道:“我與朝中幾位大臣商量了很久,覺得這次劉鳴侃藉故北伐,攻打匈奴,暗中卻私吞了泰半軍餉以中飽私囊,是個扳倒他的最佳機會。”吳清煙急問:“劉將軍權傾朝野,又是堂堂國舅爺,當今皇帝昏庸無能,只知道寵幸西宮劉貴妃,劉將軍無論做什麼事,由那西宮的枕邊風一吹,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你如何跟他鬥?更何況劉將軍侵吞軍餉一事,你並沒有掌握到足夠的證據呀。你若明早貿貿然的上摺子參他,豈不是要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麼?”
&esp;&esp;一席話說得穆哲原本沉悶的心情愈加煩亂起來,他正了正官帽,很不悅的說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又懂得什麼?不可亂說聖上是非,我主畢竟是個英明之主,只是一時被那劉鳴侃兄妹迷惑住罷啦,只要有人稟明事實真相,皇上自然就會明白。”
&esp;&esp;吳清煙見丈夫如此執迷不悟,知道多說已是無益,他這死讀書的腦袋只裝得下忠君報國,鞠躬盡瘁。
&esp;&esp;穆哲穿戴整齊後,便將那份事先已擬好的奏摺,慎重再慎重的收進了袖囊內。吳清煙在他一步跨出門檻的同時,跳了起來,從床後的一面牆上匆匆取了一物,如陣風般搶在了丈夫頭裡。
&esp;&esp;穆哲眼睛一花,才抬頭,就見妻子似乎在霎那間突然換了個人似的,一甩方才那副嬌弱溫婉的模樣,眉宇間竟有股英姿之氣悄然勃發起來。他目光很不自然的停在了吳清煙的左手上,那隻纖細的小手裡,已然握住了一柄古色古香的帶鞘長劍。
&esp;&esp;穆哲眉頭一挑:“你這是做什麼?”
&esp;&esp;“我陪你去上朝。”
&esp;&esp;穆哲怫然道:“胡鬧!”一甩袖,加快腳步,穿出中堂。
&esp;&esp;此時東方已微微發亮,早起的小廝們早早的便將大門開啟,一頂綠呢小轎靜悄悄的停在門口。轎伕們見穆哲走出來,齊刷刷的跪道:“老爺!”
&esp;&esp;正當穆哲準備上轎之時,一抹白影晃過,吳清煙已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說道:“我不放心,只怕這一路上,也是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