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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轉頭,周玉臣已聞到熟悉的合香氣息,她頭也不抬:
“你的耳報神倒是靈通。”
來人正是王夢吉。他並不入座,而是笑眯眯道:
“周太監把一群婆子火者罵得狗血淋頭,想不靈通也難。他要是知道咱倆是朋友,估計嗓門還能再拔高几個調。”
王夢吉說話聲音壓得低,卻沒有避開周燕官。
這小女孩聽得瞪圓了眼睛,驚異地看向王夢吉,又偷偷瞅了眼周玉臣,嘀咕道:“看來今天的晚飯,只能是藤條燜豬肉了。我吃一頓,你得吃兩頓。”
周玉臣略挑眉,取了碟酥瓊葉,推到周燕官的面前,道:“那我先請你吃這個。”
那酥瓊葉由宿蒸餅製成,放了一夜的冷餅子切成薄片,以蜂蜜和油脂炙烤,吃起來極其酥脆。
“一碟酥瓊葉就要我保密,真個小氣。”周燕官嘴裡埋怨,手裡卻乖乖接過碟子。
周玉臣這才望向王夢吉,指了指樓上:“換個地方說話。”
二人留下內官,一道上樓。
這處雅間正對一樓戲臺,視野開闊。關上綠油吊窗就是隱秘的房間,房內安置著奇松異檜,牆上掛著名人字畫,裝扮得清雅別緻。
周玉臣拔了把椅子,自行坐下:“扈九無事,已隨潘將軍出行。”
王夢吉呵笑道:“誰問他了?我昨天險些打死他,你忘了?”
周玉臣嘆氣:“事都做了何必嘴硬?昨夜你下狠手,是想讓他昏迷以中斷審問,乃是急救之策。”
王夢吉微微一笑,捏著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玉扳指,聲音懶洋洋的:
“別介,我可比不上你的慈悲。那麼好儀容的一個人,為了救扈九卻差點破相。玉臣,如今你把扈九也送到了太子跟前,你自個呢?昨夜太子對你印象不錯,你要是不來,這好印象就要變成壞印象了。”
周玉臣一臂搭在椅背上,撥弄著案上的蘭草,似笑非笑道:
“看來,王知恩是真的老了。從前你不敢這樣光明正大的來找我,更別說違揹他的意願。”
“周炳也老了。”
王夢吉咬住話頭,目光灼灼:“我聽說,他想把你妹妹送給太子的舅父,關有忠。那個老東西,仗著自己是關貴妃的哥哥,近來行事越發混賬。上個月他才娶了第十九房姨太太,你妹妹要是去了,正好湊個整數。”
樓下又是一陣鑼鼓震天,緊密鼓點後,只聽有人唱道:“我們乃是通家之好,又有何妨哇?啊,女兒,你在此陪伴溫候飲酒,為父的去去就回。噯,你不要這樣小家之氣,為父在朝全仗溫侯。你要小心地伺候。”
這一出摺子戲是《呂布戲貂蟬》。
周玉臣靜靜聽了陣,她抬起眼,與王夢吉四目相交。剎那間,他眼中的野心慾望,如旭日昭昭、煊煊赫赫,已是無可遮蔽。
她疑心,她也是。
王夢吉輕輕“唔”了一聲,若有所思:“東宮局郎不夠嗎?那麼再加上東廠呢?”
他的語氣很隨意,好似在街市買菜,挑挑揀揀:“同樣是專理糾察刑名,現在東廠左少監的位置空懸,你從紀察司調過去倒也合宜。”
周玉臣的手指敲打椅背,暗暗合著戲腔的節奏。她的口吻也很輕鬆:
“由五品司正,加銜轉升從四品少監,如此手筆,是要買我的什麼?”
王夢吉撫掌笑道:“買你的一句話。”
“雖然張澹已死,秦燾、苟獻禎二人業已編管,但其背後之人,仍藏在這朝堂之上、內廷之中!剛才那唱戲的丁二孃,市井小民,竟嚷嚷著要收復雲州!更有一些酸腐書生,說什麼割地求和,割的是大梁元氣……生生把皇上都給氣病了。可見這元兇巨惡,是何等煽動人心!這個人,或許是表面沉默,實際暗行不軌,甚至在民間還有[忠直之臣]的口碑——你說,是不是?”
欲加之罪,昭然若揭。
周玉臣闔上眼睛,平靜道:“昨日一招不成,今日又來。看來你們是真想要周炳的命啊。你的背後是王知恩?還是秦幼節?”
秦幼節,吏部尚書兼內閣次輔。
在皇帝面前,其信寵僅次於首輔陳毓川、司禮監王知恩。
此人籍貫雲州,進士出身,原為禮部侍郎。天授十五年,秦幼節因反對皇帝御駕親征,而遭遣斥。之後皇帝北狩,兩國談判,秦幼節作為使者頻繁來往兩地,幾次險些被北虜斬於陣前。
天授十七年,兩國簽訂協議。此後,秦幼節因為“營救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