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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瀰漫,房間裡基本上都看不清楚了。陶寬爹也停止了手中的散活。起身伸了個懶腰,揉揉疲勞的眼睛,旋即又眯著眼,使勁夾了幾下,才睜開眼睛看看四周,以適應房間裡的漆黑。這才注意到廳堂已點亮了煤油燈,也許就在他眯眼睛的時候才點起來的。農村都比較節省,煤油貴,那時叫洋油燈。就算是陶寬家這樣的家庭,點個煤油燈還是可以接受的,但也得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去點燈,燈芯是那種代銷店扯來的,粗細合適,易點著,省油。但村裡還有很多人家,基本上就是摸黑吃飯,吃了飯就早點睡,萬一有事了,才點起煤油燈,絕不會點著煤油燈,沒事坐那裡瞎扯。家裡有老人更是對家裡的燈看得重要,能不點燈的時候,就不點。還是很細很細的燈芯,對於黑暗來說,足見光明瞭,雖然照的範圍也只有三尺許的地方,到了五尺的地方就看不太清楚了。全家就點一盞,有事吧,就拿個架子端來端去。陶寬爹做篾匠,自然這些東西很方便,也更精緻些。架子上也鑽有孔,可以掛在牆上。家境差些人家,就去撿茶樹子榨油。那種油叫水油,不能做菜吃,只能點油燈,但很暗,沒有煤油燈光亮。而且產量低,是茶葉樹結的籽,全村全部收好,也榨不出多少油,村裡的茶葉也只能供自己喝,沒有太多的茶葉樹,都是家裡人很勤快的,還得到別的村莊去撿些,才夠榨一次油。一般人家都不願去撿,那種茶樹籽極難處理,情願想想其他辦法。最差的人家就用松枝照明的,亮固然會更亮些,但那個松煙就有點燻人了,需要量也大,十幾二十分鐘就點完了,關鍵還是不安全,需要有人照看到,稍不注意,就可能釀成大禍。村裡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木頭的梁和柱子,還有很多除了外面的牆是泥巴的,裡面的房間都是用木板隔開的,很乾,一旦被火點著,基本都是整幢房子全燒了。南方的木材很容易得到,就地取材也是物盡其用。整幢房子都是木頭,冬暖夏涼,到了屋頂再蓋個歇山頂的屋頂,就是很氣派了,到現在那些祠堂和老房子基本上這樣的結構。這種房子只要沒有火災,就很結實,住個二三百年,沒有問題,但如果被火點著,基本上就沒有了。因為怕火,所以對水神格外敬畏。南方的屋頂最中的位置都會放三塊瓦,房子竣工時。師傅都會交代,沒什麼事最好不要瞎動最頂上的那三塊瓦,也鄭重其事告知,那三塊瓦是真武神的神位,真武神是水神,水克火,可保你家不被火災遭殃。雖然都是迷信,但在那個時代,農村裡的認識也就這樣的水平,不但是普通老百姓,就是皇宮裡的皇帝也是這麼認為的。寧波的天一閣,就是實實在在的例子,取名天一生水,就是怕火災。古時候的中國,木結構的建築很多,能留下的是少數,大多毀於火災,要麼是天災,要麼就是人禍,反正只要是木頭的,就難逃火災的結數。包括明初建的三大殿。要是你在那個時代,真還得敬畏水神。不像其他的文明,房子都是用石頭砌成的。就沒有了這樣的信仰。陶寬爹站起身,向著亮光的廳堂走去,看到桌上只有陶寬爺爺和陶磊在吃飯。就問還在廚房洗鍋的陶寬媽:陶寬呢。陶寬媽頭也沒抬,陶寬啊,一下午都在外面瘋,剛才回家時候,簡直就是泥猴子,我想打他一頓,結果還是讓他跑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陶寬爹轉頭問陶磊:你弟呢。陶磊吃著飯,我剛才和爺爺出去找了會,也沒找到,反正陶寬是那種到點了才會回家的,我們吃著,說不定就要回來了。陶寬爹也沒再說什麼,順手扯過一把竹椅子挨著大門邊坐了下來,接著從兜裡掏出煙荷包,拿起靠在牆邊的長煙杆,從煙荷包裡捻出菸絲,搓好煙包,塞進煙桿的煙洞裡,把裝滿菸絲的煙洞,插進火缽,藉著火缽的炭火,點亮菸絲,用力吸進一口,而後徐徐吐出。煙桿較長,完全不用蹲著腰去點火。而是仰靠在竹椅子盡情享受著菸絲的帶來的舒緩。長煙杆是陶寬爺爺前幾年從大山裡掏來的,因竹兜大,菸絲要裝滿,很費菸絲,一般人可捨不得那樣去抽:一則:吸一口煙,別人都可以吸上幾口,心疼;種的菸葉有限,省著點。二則:嗆人,菸絲滿,煙濃度高,新手會被嗆到,氣都透不過來。也只有陶寬家的父子二,有著閒功夫,眼癮重,適合那樣去抽。透過菸絲燃燒的光亮,陶磊看到陶寬爹滋潤的臉上還有著醉酒後的微醺。那張臉白靜,長著稀疏的鬍鬚,顯得年輕而又成熟。但陶磊卻討厭陶寬爹抽菸,嗆人不說,還費時間。吸三筒煙,得要半天,看不慣他那種做派,等自己長大了不去吸菸,幹活累了,要麼就靜靜地歇會不好嗎,幹嘛非得去吸菸。那時候陶磊還小,還不知道吸菸危害健康。一直等到陶寬爹發現肺部腫瘤才知道,那也只是後話,到那時,陶磊只覺得吸菸不好。但由於是他的爹,他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