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Schwarz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推車的哐啷聲迴響在走廊中,海爾加推著它返回護士站。疲憊感襲來,漫長的一天裡忙於照顧傷員終於得到了緩解。她停在圖表架前,瀏覽姓名後抽出卡爾·施瓦茨的檔案。他之前無精打采的樣子讓她感到不安。
她伸手去拿鉛筆,猶豫了一下。規定禁止與病人交往,但......微笑迅速掠過她的臉頰。也許需要一種不同的方法。她在病歷底部潦草地寫了一張便條:“建議患者參與社交活動。”比如下個棋?海爾加在心裡補上。
………………
似乎是察覺到卡爾是多麼的孤寂,這兩天,只要一有空,這個金頭髮的護士海爾加就會來找他聊天,或者是帶點東西給他打發時間——比如書。他狼吞虎嚥地閱讀了那少量的書籍,甚至宣傳小冊子和他不愛看的歌德詩集也有著極大的吸引力——這並不完全是他通常所喜歡的,但乞丐不能挑剔,這些是除出去透氣之外的唯二樂趣了。
一天下午,海爾加帶著一絲狡黠的神情走了進來。“下午好,瞌睡蟲。我們最喜歡的病人今天過得怎麼樣?”
因為嗜睡,他在這裡得了個新外號“瞌睡蟲”。卡爾竭力去擠出一絲笑容,想盡量在他人面前保持好的一面,他的努力顯而易見。“還是老樣子,護士。無聊得要死。”
“好吧,我給你偷偷帶了一些比昨天的粥更要有趣的東西。”她展示了一箇舊棋盤,黑白相間的方格在角落處略微翹起。
“國際象棋?你找到一個國際象棋盤?”
“在醫生的辦公室裡發現的一個隱藏寶藏,”海爾加眨了眨眼睛。“但小心點,這是一場兩人遊戲,我可不想被逮到。”
什麼,他可不會玩國際象棋,別說是下棋了,他連打斯卡特牌都不會——因為從來沒有人教和帶他玩這些東西,自然就不會玩……該怎麼矇混過關過去呢,他不想讓護士的一片好心落了空,不想看見他人因他而失望的樣子。“謝謝,海爾加。你真是救命恩人。”他決定硬著頭皮玩下去。
當他們小心地擺放棋子時,卡爾猶猶豫豫問了個他這幾天來一直想問的問題:“海爾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海爾加停頓了,眉頭略微皺起。“這不明顯嗎,施瓦茨?我們都關心我們計程車兵,無論是否受傷。你是我們中的一員,為德國而戰。”
“明白了。”
玩了幾盤,卡爾都意出望外地贏了。她定是故意輸給他的,但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的棋子都是瞎擺的,他連自己有沒有遵守遊戲規則都不知道。
傍晚,當海爾加正在給他換繃帶時,一個新病人被推了進來。這個男人臉色蒼白潮溼,語無倫次地咕噥著,目光不停地在天花板上游移。一個神情疲憊的下士跟在後面,他的制服上沾滿了泥漿和血跡。
“炮彈休克症,”下士對海爾加解釋道,聲音沙啞。“已經好幾天沒閤眼了。可憐的傢伙,連水壺都拿不住。”
這麼一看,卡爾倒像個幸運兒了,頂多手骨折了一下,還有個女護士天天陪伴著他——如果他再倒黴點,那個新病人會是他的未來嗎?他會不會也落得個手斷腿殘?他對自己還活著感到欣慰,對自己的倖存感到愧疚,對自己的懦弱感到憤怒——為什麼沒有像戰友一樣光榮獻身於祖國呢?他是德意志軍人,現在卻淪落到這種地步——怯弱並依賴於一個女人的關心。
他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閉上眼睛,牧師的面孔在他眼皮後面一閃而過。那個人的話在他的腦海中迴響:“主——我們的神是憐憫饒恕人的,我們卻違背了他。”卡爾在內心嘲笑。違背了?得罪了?還有什麼罪比在別人滅亡時存活更大?
其實他不止一次把自己想象成神,他喜歡想象自己被眾人所冤枉與誤會,在眾叛親離之際,他將展現神蹟,就像耶穌復活拉撒路一樣,一切冤枉誤解皆消散,眾人會既震驚又悔恨萬分,後悔自己冤枉了神,紛紛下跪乞求他的原諒——“主啊!您的偉大讓我卑微得無地自容,您應該是我的懲罰者!”
而後,他會揮手,讓他們起身,大度地寬恕他們的罪過……一開始他的想法是把那些冤枉他的人全部殺掉,後來不知怎麼的,而是想像個神一樣慈悲地饒恕他們。可能是這樣更顯出他有主宰生命的權力吧。如果真的可以主宰他人生死就好了——如果真的可以的話,他將成為一個喜歡濫殺的人……好像現在也是?
“施瓦茨先生?”
卡爾終於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發了這麼久呆。
“我剛剛沒想什麼東西,只是想出去逛逛,是的,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