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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一寸寸在山坡爬升,即將來到頭頂偏東。哈肯拿出一塊頗有年頭的紅銅懷錶,鏽跡斑斑,他一隻手擋著太陽,另一邊眯起眼睛看去,已經上午九點四十多快十點的樣子,於是他對還在拉拽行李的搬遷居民喊道:“大家停下,先找樹蔭休息,我們下午五點半再啟程,今天晚上九點前,能在老河壩上游紮營,吃頓夜宵。”
剛說完話,他就兩腿發軟,無意識地向地上跪倒。泰勒被這突發事件唬一大跳,兩步邁上去,銬住他的手臂,像提溜野兔一樣揪起來。“部長啊,”泰勒湊近他,悄沒聲地說,“您就是渾身沒力氣,也要做出個有精神的樣子。大家都看著呢。”他不著痕跡地扶正哈肯的軀幹,抬起手吩咐胡安。後者獨自抱著水罐猛灌。
“真是的,你這個秘書還想不想幹啦,就知道自己喝水,給部長也喝點!”
哈肯慈愛地望向他,幫胡安捋捋被汗水和鹽鹼固結的衣服,說:“別難為他,泰勒。我剛才喝過了——我先喝的。就是曬太陽曬得厲害,有點站不住。他幫我寫文書發手令,也跟著忙了幾天。讓他安生會吧。”他這樣說著,胡安也發現自己是有點粗枝大葉,趕緊抱著一個記錄用的厚本子給哈肯扇風。他還不如不扇,熱乎乎的氣流把哈肯的臉烤的像塊外焦裡甜的紅薯。後者遣他趕快到搬遷居民中詢問孩子們中暑的情況。他得令以後,顛顛地去了。
泰勒找到一塊陰涼地方的石頭,擦都沒擦坐下來,但是想到哈肯可能講究些,便幫他拍打兩下。哈肯看著天說:“我欠你個人情——”
“又來,”泰勒摘下帽子撣撣草叢中乘涼的飛蟲,它們鼓動絲絲呼呼的翅膀,躲閃著衝出來。“本就相識多年,又是同朝為臣。更何況是內塞多德州的事,我不來,指望那些去軍中鍍金的權貴子弟帶兵幫你?我活了三十來年都沒人管峒森河,還有些混賬東西,總覺得沿岸居民是活該給他們種田似的——說到峒森河,你是怎麼想到的這招?我以為鄉官們得給你添好大麻煩。”
哈肯眼圈旁邊都是泛著紅色的汗水,他草率地擦掉,然後兩隻手拍拍膝蓋的土,思索著說:“這些釜底抽薪的辦法,不瞭解當地人的一時半會沒法想周到,前天晚上搬家隊伍出發時,那個滿臉細麻子,又枯黃又幹瘦、兩眼精光的,你見到了吧?他現在被我臨時任命做河督。我過幾天就請旨保舉他轉正。這人不是尋常人——姓布恩迪亞,這個家族在前朝時候和邦德家一樣,都是硬骨頭,寧可打折不肯彎腰,幾代人愣是沒攢下家底。從彼得二世時候分家,另一支到新都城塞勒涅去,出過幾代的名臣。可這一支安土重遷留在峒森沒走,因為從沒有撈錢的心思,越過越清貧,加上各種災變,死的死嫁的嫁,家裡能主事的,只剩下他啦!”
遠處有幾個泰勒計程車兵坐在樹根下,似乎是好奇他們的聊天,不免側過耳朵聽。泰勒把脖子扭向他們,輕咳一聲。而樹蔭之外,稍微被陽光照到的位置也能冒出嘶嘶的火氣,給地皮上的草葉曬得卷邊發黃。這幾個好奇鬼被長官察覺到小動作,便不好意思地裝作拔下草葉掏耳朵和牙縫。
用眼刀楔他們幾下後,泰勒不經意地說:“這是他給你出的主意?布恩迪亞?他家我有所耳聞,祖上也顯赫過,這些年就……”
“我彈劾掉峒森河原來兩位管事的墨吏,前幾天才從底層文員裡,發現這個布恩迪亞。”
也許,哈肯是全面瞭解內塞多德以後,發現其中的艱難太多,才忍不住頂著冒血的喉嚨長篇大論:
“我從去年冬天開始巡查準備,確信今年有旱災,就打算趁水位低修壩。可是這裡情況比我預先考察的還要複雜。河灘邊最少有幾千畝良田,居民都是在水災月份來臨前種一茬,收穫以後搬家,災退後搬回來再種第二茬。多少年都是如此,我也想要這些人永遠搬走!不說人家舍不捨得背井離鄉,就說周邊灘田被水漫過,沉積上游河沙和養分後的肥沃;說豐厚產出;說皇室每年在內塞多德州徵糧收稅的天文數字;還有這幾份支出收入抵消以後才能勉強過活的居民,都註定州長官不可能把允許這裡完全搬空。換句話說,本州土肥,也是人口大州,別處能分的田土房產早分清楚了,搬到哪裡都不算合適。”
哈肯原本是一張青黃色的白臉,這會臉上焦糊,黑的能燒碳,看不清鼻子和臉:
“不出人修水壩不準搬家這事,主要是布恩迪亞出的,我稍作補充,執行的時候周全了幾個本地退休老官員的臉面——他今年三十八,依我看,還是滿腔熱血,就是或多或少有些怨氣,做事不免急切嚴厲。他還有上升空間,我不能讓他把官場眾人全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