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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滿月這天,莊家門戶和親戚朋友都來喝滿月酒。院裡晾衣繩上掛滿了各家搭禮拿來的籃子。塬上孩子滿月和其他紅白事蒸饅頭花捲不一樣。拳頭大的麵糰擀開,一半抹油對摺,再抹油對摺切三份,按三角形堆放,中間用筷子一按,翻轉成型。一般隨禮拿十個,主家登記後還一個作為答禮。院子裡有幾個細條編織的筐子專門裝花捲。躺在裡面的花捲大小、顏色不一,有的鹼面兌多了泛黃,有的鹼少了表皮青溜溜的塌了下去,有的參雜了黑麵或玉米麵呈灰色、淡綠色不等。但正上方都用筷子點上了紅點,農村人講究個吉祥。王家奶奶前一天給燕燕剃了眉毛,用細火棍在鍋底來回擦拭,又重新描黑成型,在眉間點上了紅點。這樣孩子看起來實在太醜了,可是貓吖抱著親了又親。王家奶奶讓趕緊放下,小孩子不能親臉蛋,親破了口水包包,以後再大點愛流口水。滿月了,貓吖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不用成天窩在黑乎乎昏暗的窯洞裡了。炕邊上用幾根長棍子搭了個四邊形的帷帳,外圍用拼接的蛇皮袋圍著,裡層一層厚厚的舊床單,這樣人隨時進出開門會隔擋住風,月子裡的女人不能見風,不然上了年紀會得頭風病。存柱媳婦就是月子裡落下的頭風病,稍微天氣一涼頭就冰冷刺骨,常年四季頭上都帶個帽子。貓吖和其他坐月子的女人一樣,頭上帶著的確良白帽,出去上廁所時用點棉花塞著耳朵。最煎熬的是,每天兩頓燒火做飯,濃煙嗆的眼淚直流,她顧不得自己,把燕燕頭兩邊支上枕頭用被子蒙上,時不時看看有沒有把嘴巴捂上,剛開始燕燕黑溜溜的眼珠茫然的瞪著,一會兒嘴巴一張,眼睛眯眯一閉,頭一傾斜開心的手舞足蹈。後來,每當有濃煙貓吖就不由自主眼淚汪汪。農村女人月子飯簡單,紅糖小米稀飯和掛麵雞蛋,基本都是村子裡的人和親戚朋友送來的。每次看著王家奶奶和存生吃飯時就著大蒜,麵條裡放些油潑辣椒,她就眼巴巴的看著,憋屈的欲哭無淚。一次趁著王家奶奶不在,她硬是讓存生放了點辣椒在麵條裡,到了晚上胃灼熱疼痛,像一盆炭火在心頭燃燒。從這次以後的幾個月裡,她都對辣椒充滿了敬畏感。
院子裡傳來一陣咯咯咯的嬉鬧聲,原來是幾個女人拉拽著存生往臉上抹鍋底的黑墨和紅顏色,右胳膊上衣袖子也被撕開了,隨著撕扯存生像個唱戲的左搖右擺。
“你們饒了我吧,這新衣服都被你們撕拉扯了,就這麼一件像樣的衣服,以後去丈人家沒啥穿了,把你們男人的衣服借上給我穿。”靦腆的存生無奈的說著,不斷地用手擦試著臉。背後老八媳婦拿著剃頭刀麻溜的從頭頂剃去了一片頭髮,存生剛轉頭,她已經混入人群了。
“哈哈哈,你看存生的臉配著這髮型,肥頭大臉少撮毛,活像極了戲文裡的老地主”。金生媳婦揚起黑色的手,本來駝著背越發拱起了一道梁,扶著牆角笑道說,
“我看以後就叫老地主算了,咱們歲坑坑裡沒有個地主,咱們打腫臉也充個胖子,叫出個地主來”。
“好好好!以後就這樣叫”,
“今兒個好日子,把地主都揪出來了,哈哈哈。”
一幫圍觀的女人和男人,有的繫著圍裙,有的手裡顛著鐵勺,有的嘴裡嚼著油花捲,有的拿著茶缸子泯茶,有的手塞褲兜裡看熱鬧,七嘴八舌的拿存生說笑著。
“那可不敢,你們咋樣收拾我無所謂,這個外號不敢叫,從老祖宗那會兒就窮的叮噹響,包產到戶後才知道白麵饃饃啥味道,我豈不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存生從缸裡舀來一瓢水,咕嚕咕嚕的喝著,院子裡男人女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這個老地主平時悶聲不響,話匣子開啟了,說道一愣一愣的。”七斤媳婦打趣著存生說。
從那以後,老地主的外號就長在了存生身上,尤其村子裡同輩年長點的嫂子,順口就來,存生剛開始還歪著脖子、瞪著眼睛爭辯一番,可大家越發叫的尋常,漸漸地,他也被迫預設了。
農曆四月八日過後,塬上的氣候才漸漸暖和起來。經過漫長的蟄伏,整個塬上終於恢復了生機,柳樹穿著綠油油的衣服,揮動著手臂隨風飄舞,麥苗已抹過腳踝,和雜草一起爭相生長,油菜花苞飽滿圓潤,隨時準備著綻放。李花梨花粉白相間,蜜蜂忙活的飛來飛去。“花褪殘紅青杏小”,調皮的小孩摘下小杏子包在棉花裡,塞進耳朵眼,說是能悟出小雞來,誰都不知道啥時候能出來,誰都喜歡這樣說道這樣玩。橫在大路中間的那棵大柳樹上,鳥兒忙碌的穿梭著,枝頭的鳥窩黑壓壓地壓彎了樹枝,隨風擺動,看著隨時都會掉下來,可無論塬上的風怎麼刮,都沒有吹落過。王家奶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