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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牛槽裡的最後一籠青草,解開韁繩拉到水槽邊,牛低下頭嘴巴在水面來回擺動,咕咚咕咚,水槽裡的水下去了多半,王家奶奶把大牛拴在牛場的樹樁上,拎起牛槽邊的一滿筒水倒進牛槽裡,自言自語的說,“這個大牛每天都渴極了,像草裡頭拌鹽了一樣,頭不抬半槽水就沒了”。飲完小牛拴好後,王家奶奶坐在牛槽邊的臺階上休息。貓吖帶著哭腔從外面的門洞裡跑進來,手裡拿著兩把鐮刀和水壺,摔著鐵鏈繩的白狗看到貓吖回來了,扭頭擺尾的跳起來,跑到牆角邊刨土撒尿。貓吖滿眼淚花,哆嗦著身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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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大娘沒了,叫他們家的牛給抵死了,我們兩個早上在地裡剛擱了幾犁溝,聽見我嫂子邊嚎邊喊老八,說是我大娘讓牛抵的勁大了,我們趕緊就往家裡跑,跑回去人已經快不行了,胸膛都讓牛抵破了,把人抬放炕上,一會兒就嚥氣了”,貓吖泣不成聲,“我娘走時啥後話都沒留一句,身上被牛抵的不成樣子了,太可憐了”,貓吖坐在地上,手不停地哆嗦,整個身體抽搐著。(塬上的人習慣稱姑姑為娘)。
王家奶奶扶著牆頭起身,站不穩當,一手抓住拴牛樁,腿不住的抖動,兩隻腳來回在地上踱步,
“我的個老天爺呀,咋能出現這號事情?媽媽呀!把人心都碎成疙瘩了,前天個還到咱們窯背上和我拉了一陣閒,今天怎麼人就沒了!唉!我的個娘呀!……”,王家奶奶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那牛呢?那個牛抵了?要把那牛殺了吃肉人都不解恨麼,好好的人能活活抵死,老八和媳婦哪?怎麼牛能把人抵死?!”
“老八和我嫂子也在大塊地裡割靡子,我嫂子拉了一車子靡子回去倒,回去就聽見我娘在窯裡呻吟,牛還在院子裡,她趕緊跑下去把牛拴好,進門我娘已經勁大了,給我嫂子就說,牛韁繩開了跑出牛圈,她準備拴牛,還沒走到牛跟前,牛就朝他衝過來,她被頂到了窯門口,還沒來得及起身,牛又朝她跑來,一直把她抵進窯裡,她拖著身子爬進桌子底下,牛還不罷休低頭用犄角甩過來戳進了她的胸膛,橫在她面前好一會兒才出門走了。我嫂子急忙跑出來喊老八,我們跑到家裡,我娘崩著眼睛已經說不出話了,我們抬放在炕上老衣沒穿好就嚥氣了……嗚嗚嗚嗚,身上被牛連拉帶拽的不成樣子了,腳踝骨都踩斷了……把人嚇死了,老八氣急之下拿了個菜刀準備出去殺牛去,不是我們拉住,不知道又出啥事呢!媽,老八家裡亂成一團了,你收拾一下趕緊過去看看,我嫂子安頓說,亂場子裡有個老輩能穩住陣腳,我四媽和我五媽都過去了”,貓吖起身接著說,“我回來拿幾件事上用的傢俱,媽,你趕緊先去,孝布回來你們幾個要裁剪,我經管燕燕和小燕吃了,就把彥龍領來了”。
王家奶奶哆嗦著腿,自言自語的哀嘆著,“唉!媽媽呀!唉!把人嚇死了,我心都快跳出來了……”,扶著拴牛樁深呼了幾口氣,踉蹌著走進窯裡,找出來針線籃子,拿出一團白線,在上面別好針,剪刀頭捅進線軲轆裡。王家門戶裡像王家奶奶輩的老人只有七個,貓吖姑姑一沒,就剩下她們三個老太婆了,老十他媽年紀最輕,50來歲,其餘都六十好幾了,身體都還算硬朗。王家奶奶一路上滿腦子回憶著老八他媽在世時的情景,“她嫁過來老八家就是地主家庭,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家裡地多糧囤大,年輕時候面板白皙,長相俊美,穿的衣服老是乾淨整潔,不沾染一點兒塵土,一點兒都不像農村的婦女,我們的手一到冬天皴的開裂子,她的手老是嫩滑纖細。腳上穿的白襪子和頭上的白帽子永遠都是潔白如新,人乾淨利索了一輩子,到最後落了個開膛破肚的下場。唉!人這一輩子真是太難活了,臨了臨了連個後話都沒給後人們留下……”,王家奶奶斷斷續續的思量著,想到悲涼處,眼前一片模糊,她停下腳步稍微坐在田埂上休息一會兒,走路急了她感覺自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今天都是莊裡幫忙的人,她們幾個老輩也就是給來的人裁孝縫孝,事情來的突然,老八家不知道亂成啥樣了。
貓吖端來了家裡的大鍋、幾個大盆和刀等後廚用具,村裡幫忙的人稀稀落落,頭戴孝帽在院子裡搭帳篷,掛靈堂。總管歲範站在門口給不段來的幫忙人安頓著活,村裡年長的幾個老頭蹲在牆角,面無表情,手支著長短不一的煙管,嘴裡吧噠吧噠的抽著旱菸,頭頂的煙氣繚繞,徘徊著隨風消散。幾個外姓的幫忙人圍著抵人的牛議論紛紛。牛低著頭嘴巴出著大氣,鼻孔的鼻鑽子被撕破,身上到處是鞭子抽打出的痕跡,屁股上有血跡滲出,黃色的皮毛染出一大片血印。老六得知媽媽被牛抵死的噩耗,趕回來看了看屍體,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