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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富含著寶貴的能量的物質一湧進思格德的嘴裡,思格德的身體就急切地包裹住了那些能量的來源。每一克的物質都被他貪婪地掃進了嘴裡,就好像他還要將母親的手整個吞下去一樣。
消化系統如同巨大的飛輪一樣快速地工作著,原本冰冷的身體在一秒內就迅速地變得同樣溫暖起來——思格德開始長大了。
對於此時此刻每一個出生在格利澤星球上的格利澤人而言,生命的噩夢開始了。
沒有絲毫的溫情,思格德就如同被豺狼養大的幼兒,當那供給他生命的手從他從未間斷地啃咬著嘴裡抽出的時候,思格德的眼睛瞬間就睜開了,那看起來有些古怪的巨大眼睛中露出了極為謹慎的眼神。
還有再怎麼掩飾都無法掩蓋的驚懼和迷茫,但他依舊一時不停地啃噬著嘴裡食物的殘骸,同時嘗試將自己的身體隱沒在逐漸向洞穴深處退去的濃霧。
直到他退進了一個如同濃湯一樣溫暖的懷抱裡,一個聲音在腦海裡告訴他不要為此害怕,告訴他此刻環抱著他的是一個叫做母親的存在。
濃霧慢慢地散開了,一個懸浮在空中的,類似水母一樣的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思格德的眼前,那顆巨大的眼睛顯然只有很小一部分還能看到東西了,渾濁的白翳和利器造成的劃傷將思格德那樣的湛藍的眼睛塑造成一個破敗的腐朽的事物。
如同垃圾場匯聚的腐敗的綠色濃汁和那些白翳幾乎構成了這樣一顆眼睛的全部。
用於控制眼球的臉部肌肉不停地扭曲和抽動著,就像一個瘋瘋癲癲的精神狂亂的病人一樣,眼球上方的肌肉如同老人耷拉的臉皮一樣蓋在上面,它們一起塑造了一張垂死的臉。
思格德能感到自己母親每一根觸手都在顫抖,這個女人抱著思格德向著遠離那個男人的方向移動,最後只是栽到了那個光滑的結了冰的岩石一旁。
這個可怕的男人正是思格德的父親。
這個女人從抱著思格德開始就一直在餵給思格德如同煤炭一樣的果子、乾枯的水草還有從岩石上刮下來的細碎的冰屑——正是這些東西讓思格德如同得了燃料的機車一樣快速地成長著。
思格德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成長著,他每長大一些,他面前那隻還存有一絲生機的眼睛中的殘忍的惡意就愈發的濃重。
思格德的父親用那如同被鐵板煎炸過的觸鬚緊緊地握著一把鋒利的黑曜石的匕首,如同一個半癟的氣球一樣緩緩地向這裡靠近。
思格德的母親依舊不停地喂著他吃的,那不算重的食物讓那些同樣衰老的觸鬚搖搖欲墜,思格德不停地消化著,他的眼睛變得越來越充盈,直到足以看到靠著洞穴處一排排坐著的如同父親一樣衰老的老人。
他就這樣注視著這些老人,而他們就這樣一個個死去,比碰到燭火的劣質塑膠袋還要猛烈的皺縮,那些乾癟的觸手如同枯死的樹苗那些中空的樹枝一樣掉在地上。圓形的嘴唇如同海綿被蒸乾一樣收縮,如同緊固的橡皮圈一樣將那細密的牙齒一個個地掰斷。
最後只餘下一個嶙峋著的由中空的骨骼和乾癟枯萎的面板和眼球構成的一具屍體。而在幾個小時甚至幾分鐘前,這些面龐都是飽滿的、肌肉都是緊緻的、面板都是光滑的,而現在這些了無生氣的殘骸就是他們的全部。
靠近洞穴的出口,唯一有生機的思格德在母親的懷裡吵鬧,只是因為那虛弱的軀體遞給他食物的速度變得緩慢起來了。
母親抱住了兒子。
“別鬧,別鬧,”她輕聲地拼命哄著他,同時迅速地回過頭去看一下丈夫,怕這也會惹得她丈夫衝過來。
那隻垂死的眼睛裡突然就發出了險惡的光芒,渾濁不清的視野裡,思格德的父親看清了兒子的位置,他拼盡全力跑向自己的兒子。
思格德的母親尖聲叫喊了一聲,那聲音充滿了恐懼慌張和哀求的意味。但那兩隻觸手將思格德拉出了她的懷抱。他摔在表面結著冰的石塊上,打著滾,思格德用他的溼潤的新生的肺部號叫!驚懼地號叫!
父親高高地舉著那把匕首。
思格德還沒有出生以前,在孃胎裡的時候,就彷彿一再做過這樣的噩夢。爭執中的幾秒鐘快得像青煙消散在空氣中一般,思格德的腦子裡閃過了許多問題和絢麗的畫面。
可怕的浪潮、風暴,大海,還有一座銀光閃閃地矗立在一座最高山峰上的高塔。
我怎麼會懂得這個的?一個新生的嬰兒?“嬰兒”是指什麼?現在的剛出生的我嗎?一個新生的嬰兒,怎麼能夠思考、學習、記憶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