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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自左肩,越過整個背脊,皮肉開綻翻出,幾乎能看見森森骨色。傷疤一直綿延到腰間才止住。
搪瓷大碗從她柔軟的手中滾下,被用盡最後一點氣力平穩地放在地上,然後骨碌碌地滾到他腳邊。
他本來有話要說,可是現在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已不必說。
他鬆開了緊抱著的劍。
他心中一陣絞痛。
一個乞丐並不能做什麼。
但一個殺人者卻可以。
他的手正在抖。但他的身體仍然一步步向前。
那些不認識的人出來了。他們身後的屋子已沒有一絲生的氣息。
他忽然狂笑。
他的手已不抖。
手中的劍鞘掉在地上,劍已不見了蹤影。
沒有人發現這一奇異的變化。可往往就是沒有人發現的變化,最能夠置人於死地!你不知道那種威脅來自哪裡,也就根本無法抵禦!
夜,晴夜。
血,鮮血。
“沒事、沒事……沒事了……”他抱著小姑娘,嘴唇發白,單調地重複著這幾個字。
“唔……啊啊……嗚嗚啊……”小姑娘的嘴唇也逐漸泛白,卻不是他的那種白,每說一個字,都像是要抽剝盡她渾身氣力的樣子。她的發音已經含糊不清,但並不是因為疼痛。她本來就是個耳聾的孩子。
難怪她從來不說話。
他緊緊地抱住她。
有什麼淌到他破破爛爛的冬衣上,猶如無數花朵盛開,溫暖如春。
春天。
不是春天。
這乞丐垂著頭,似乎睡著了。
“我不是。”他含混不清地說道。
“那你是什麼人?”他問道。
“你看不出來我是什麼人?”乞丐抬頭望向縣官,嘴裡一股臭氣。
他眉頭猛地皺了一下,旋即轉頭,“你怎麼帶了個乞丐回來?”
“這乞丐在那裡長住,那一帶許多人都見過他,卻也不是丐幫的人,很打眼。”捕快拍了拍那乞丐的肩頭問道:“你看見了他們是被誰殺的?”
乞丐搖頭。幾隻蒼蠅從他頭髮裡鑽出來。
“你真沒看見?”
“我睡著了。”乞丐說。
“殺人那麼吵你也睡得著?”縣官繼續追問。
“我很早就睡著了。”
“殺人那麼大響動也吵不醒你麼?”
“我睡得很早,而且我一般睡下去就很難被吵醒。況且……”
“況且什麼?”
“況且殺人並不一定就有很大響動的。”
“你說得很在理,但還是不能說明你的清白。”
“那我該怎麼才算清白?”
“你的劍是哪裡來的?”縣官雙眼鷹一般地盯著他,身上陡然騰起一股殺氣來。
“我確實是在睡覺!”乞丐突然大嚷。
那乞丐大談自己的睡覺理論。
捕快原本一隻手已扣在腰刀上,另一隻手也已按在桌上,只要這乞丐一有異動,馬上就會被鋼刀招呼。
他卻眉飛色舞地講起了睡覺的好處、如何睡覺,以及怎麼才睡得著睡得香的方法。
“你們這些不會睡覺的,簡直愚蠢至極!”乞丐怒吼。
“不單是個乞丐,還是個瘋子——把這個瘋子收押起來!”
他雖是個瘋子,但至少是個比任何清醒的人都幸福的瘋子。
監牢關不住瘋子。
又一夜。
又很多夜。
他知道自己已撐不了許多夜。他現在同剛來到這條巷子時一樣,又冷、又餓,還臭。爛棉被已經漸漸難以抵擋寒冷。
這一次再沒人給他再添上一床爛棉被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再一次絞痛起來。胃也一齊絞痛起來。
他抱著劍,渾身都好似刀絞。
他想到了死。
死去便真能一了百了麼?
不,當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