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與人,不可結緣?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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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破敗荒蕪的神社不知在多久前斷了供奉,茂盛的青苔攀援登頂塗成硃色的橫樑,用新鮮溼潤的深綠替代了褪敗的淡紅。
&esp;&esp;神社中心有一株枝葉繁茂的古樹。
&esp;&esp;在某個無人知曉的時刻,風把沉睡的種子帶到神龕前,它在此落地生根,彷彿掬取供奉神明的給養而成長為今日的樣貌。盤虯的根系深入地底,茂密的樹冠和時間齊心協力,撕開朽壞的屋頂,用無數細小的枝杈觸碰到遙遠冰冷的天穹。
&esp;&esp;古老的樹木在天空和大地間架起橋樑,宛如盔甲武士般粗實強壯的枝幹上附生著蛇鱗樣的苔蘚。只有月亮的夜空被繁盛密集的枝葉揉碎了,摻雜點點瑩白微光的深藍夜色傾倒在漆黑的主幹上。蝶樣的流光遊弋在黑暗潮溼的空氣中,古木懷抱著年代更為久遠的石質神龕,像一位靜候主公命令的忠誠武士。
&esp;&esp;漫長的歲月裡,樹木和神龕早已密不可分。樹皮固定住皸裂的立柱和石簷,依稀可見其上的粗糙刻雕。稀淡的月光蜿蜒流入龕內,柔和的光芒描摹出供奉的神明模樣。
&esp;&esp;一尊像是出自孩童之手、技法拙劣的小巧石像,端正地置放於小小的圓形石臺上。深青的苔蘚在圓臺和供奉的雕像前止步,如同被一股奇特的力量阻擋了滋生蔓延的步伐。面容難辨的神祇在漫長的歲月中遺失了名諱和信眾,而今只剩一處勉強棲身的殘破龕籠。
&esp;&esp;男人輕巧踏上盤亙的樹根,幾個上下便來到神龕前,溼滑的青苔上留下了深深的腳印。他抓住一枝低矮的樹杈,樹枝上垂落的藤蔓恍若鬼手向他抓來。他視若罔聞,伸手探進長滿蘚類植被的石頭箱籠,抓住了無名的小小神明。
&esp;&esp;真可憐啊,連這最後一點身為神明的尊嚴,也被缺乏敬畏之心、更沒有信仰的人輕易褻瀆了。
&esp;&esp;甚爾隱隱感到一絲報復成功的快意。他可不會拜謁無名的小小神明。所謂神明,不過是愚昧的古人對肉眼不可見的咒靈心懷畏懼的尊稱,供奉如何,不供奉又如何?將誕生於人類負面情緒中的詛咒視作帶來幸福、祛除惡靈的存在,這是何等可笑荒唐的事。
&esp;&esp;他輕蔑打量冰涼光滑的石像。如同一個上大下小的葫蘆,青澀的表皮已被時間磨平變得圓滑。工匠粗略地雕鑿了神祇的面容,便終止了工作。甚爾無聊地翻看手掌大小的石像,既沒出現奇形怪相的咒靈,也沒觸動什麼懲罰不敬之人的機關。周遭的一切仍然浸潤在冰涼深沉的暗色裡,微弱的月光灑在青苔上。
&esp;&esp;不過是塊普通石頭,甚爾淡淡地想,隨手把它扔到一邊。他仰頭看向古木枝繁葉茂的樹冠,密集的葉片和纏繞在枝幹上藤條編織出天然的床鋪,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甚爾感到輕微的疲累,但還沒到走不動路的程度——咒靈的身體比他想像中的要脆弱不少——至於為什麼不再往前,他也不明白,與生俱來的涼薄天性輕輕阻止深究的心思。
&esp;&esp;總之,甚爾決定今天就在這裡過夜。管他晚上會不會下雨,葉子裡有沒有藏著咬人的蟲蟻,橫豎這張“床”不會比他在禪院家睡過的地方更糟。
&esp;&esp;他的眼前閃過那幫養尊處優的咒術師的臉,看到他們自命不凡的面具開裂,露出驚怒的可笑表情,臉上不禁掠過一絲嘲諷的笑。想到這裡,沒有進食的胃袋中產生的飢餓感都稍微舒緩了許多。男人單手將自己提到最粗的一根樹枝上。
&esp;&esp;越老反而越強壯的枝幹很好地承受住他的體重,一陣微涼的夜風拂過樹梢,引得樹葉婆娑作響。甚爾在搖曳的樹影中躺下,透過樹葉間隙落下的月光照著隨意舒展的四肢和軀幹,如同一枚枚圓形的銀幣。耳朵和後頸觸碰到的葉片柔軟細密,像鳥類的羽毛一般。
&esp;&esp;甚爾覺得體內某處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好像陷在柔軟的榻榻米中一般,睡意漸漸浮了上來。他懶洋洋地注視著間隙裡晃動的銀白光點,那些像螢火蟲一樣搖來晃去的微小光團無聲地在眼前起舞,然後緩慢地聚合,被揉碎的月亮又回來了。
&esp;&esp;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人朝他發問,輕柔悅耳的聲調像是在唱歌。
&esp;&esp;你要什麼?
&esp;&esp;我嗎?他不以為意地聽著,根本沒往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