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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子是昨日,林建成臨時用蠟線裝好的。
內頁基本就是在青樓時,由縣丞和他一起記錄的原始口供。
沈行之翻開外皮,低頭掃了幾頁,見李念一直伸著脖子想看,便將整本冊子推到了她面前。
李念也不客氣,直接扯到臉前,一頁一頁翻看過去。
沈行之第一次瞧見她看書的模樣,在有些朦朧的朝陽中,看著她纖長不染塵埃的指尖,點著書頁上的小字。
那身扶光色的衣裳,襯得她面容更白,雙唇如硃砂一般,讓人有些移不開目光。
“這字是真好。”李念沒抬頭道,“要是能有標點就更好了。”
沈行之不知道什麼是標點,只覺得她看書的模樣,確實與尋常人不大相同,像是不習慣於閱讀的方式,手指滑動不久就要停頓一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順暢,卻始終皺著眉頭。
那些字大多是古體,繁簡混合,還有一些通假字。
豎排版的書寫方式,以及半個標點甚至空格都沒有的記錄手法,著實讓李念看著頭大。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誇一塊林建成。
這人雖然嘴上抱怨個沒完,但其實在冊子上已經整理好的線索中,有八成已經確認出真假,在後面畫了圈。
人手有限的情況下,一日之內能做到這種程度,完全超出預料。
“嗯……從這冊子上看,林大人這青州可是男寵男妓之風盛行啊。”她道。
林建成在下方落座,一身常服。
佩蘭沏好茶,端在他手邊。
他苦澀一笑:“兩位也親自去了青樓,也親眼看了,她們那生意府衙不好管。大魏沒禁止開青樓,律令裡也沒有一條說青樓裡賣身的不能是男人。”
李念點頭:“嗯……法無禁止則可為。”
林建成一愣,目露欽佩,但他嘴裡卻搖頭道:“那也不是。”
見沈謙沒說話,便繼續道:“如果完全按照法度來治國,那小沈大人說的就沒錯,法無禁止則可為。但這天下,終究是有姓氏的。”
李念翻冊子的手在半空頓住。
她似有所悟,雖沒抬頭,但緩慢地點了一下:“也對。”
林建成見她沒再繼續開口,嘆口氣道:“青州地處中原與巴蜀交界,能用作農耕的土地稀少且難以開墾,家家戶戶對男丁都做追捧之勢,導致早些年吃不起飯的時候,賣掉自家姑娘,換些糧食。”
“再加上這裡雖然沒有蜀地那麼潮溼,但也遠比中原難受,對身體虧損乃是會從日積月累之中體現出來的,所以條件好些的人家,自家姑娘都想方設法外嫁,久而久之,大半城都是男丁。”
年老的幾十年前戰爭中已經死去,年輕的守著自己年邁的母親,養不活一大家子人,又為了得到勞動力,生了更多。
導致適婚的男人娶不到媳婦,適婚的女人早早就是別人的妻子。
日積月累,惡性迴圈,時至今日,衍生出了男妓生意。
“我看那青樓還挺講究,還給他們請老師,教些詩書禮樂,甚至連打香都有貴女們六七分的功力。”李念抬起頭道,“也是下了功夫的。”
林建成咧嘴乾笑一聲:“要賺銀子,讓人心甘情願把錢從兜裡掏出來塞進那些男寵的手裡,不弄些能神魂顛倒、魂牽夢繞的絕活,怎麼行呢?”
他說完,指著冊子上李念正翻到的那一頁,直言:“這些人都提到了尤寒玉。說打香是他教的,他也是最後一個來教他們的人。我專門去查了,這人乃是城北戲班子的掌櫃,手裡一共有兩個班子,加起來帶上徒弟,一共四十餘人。”
“昨天下午縣丞已經帶了當中五人去確認屍體,府衙殮房中那一具,就是他。”
李念“哦”一聲,又低下頭。
自她想起前世種種後,也不是沒聽過戲班子唱戲。
臺上片刻,臺下便是幾十年的童子功。
戲班又和別的世家不同,不靠著血脈姓氏來傳承,完全是論資排輩,能力強者才是下一代繼承人。
這個尤寒玉,既然能帶兩個班,說明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
“青州百姓平日喜歡聽什麼戲?”
“青戲,是本地戲的一種。有點類似於京戲,分生旦淨末丑。”
“那這個尤寒玉是唱什麼的?”
林建成想了想,道:“青衣。”
青衣……她記得青衣,常常是戲中最為端莊賢惠、溫柔典雅的角色,演繹的人也是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