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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假的。

小德子搖頭,低聲呢喃:“不可能。”

他踉蹌兩步,癱坐在地,抬頭望著沈謙,表情無比複雜。

“不可能!”他大喝一聲,“乾爹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他怎麼能這樣對我!?他怎麼可以,嗚嗚嗚……”

他將那碎花的包袱按在自己的懷裡,又哭又笑:“我只有那一個弟弟,我只有他了,乾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能啊。”

十六七歲的孩子,想不明白真心未必換真心的道理,甚至對利益置換知之甚少。

田安宜從沒把自己當人,自然也不把和他一樣的閹人當人。

有利用價值了,給個甜棗,沒價值的,立馬殺掉。

“他許諾我照顧好我弟弟,我才樂意幫他做事,他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背信棄義?”

小德子又哭又笑,長久以來支撐他的東西,像是被蟲蛀的蘋果,突然坍縮變壞,發出臭味。

他痛苦難受,坐在地上將自己蜷縮起來。

片刻後,卻又像是想到什麼一樣,掙扎著爬到沈謙腳下,扯著他的衣襬,驚恐道:“我爹呢,我爹孃呢?”

他仰起頭,通紅的眼眸自下而上望向沈謙。

他眼眸裡帶著祈求,帶著懇切,只是那道光,隨著沈謙長久的沉默,慢慢暗淡了下去。

小德子緩緩鬆開手,他癱坐在地,扭曲的、自嘲地笑起來。

“我真蠢……我真蠢啊!”

沈謙往後退了半步。

他轉身,臨走時側目道:“我沒有***的慈悲心腸,也不需要你作證些什麼,你自以為是物證的東西,本身就毫無價值。張德,來世別再入宮了,要堂堂正正留在宮外,才能真的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說完,他大步離開。

身後,暗影落下,血濺當場。

小德子本名張德,出生時正是李家爭奪天下時最關鍵的那幾場戰役。

他自小就聽孃親唉聲嘆氣,話裡話外都是埋怨。

埋怨這打不完的仗,讓他們無家可歸,讓張德父親染一身病,讓她一個女人扛起全家的擔子。

都是因為李家要打這一場又一場的仗!

他不懂,也不知道換個人坐江山,生活能有什麼變化。

反正坐江山的不是他,換了誰,天上都不掉銀子,也不解決今天晚上吃啥。

反而因為這群人的打打殺殺,他們一家居無定所,當了四五年的流民,連個安定的機會都沒有。

賺不到銀子,治不好爹的病,娘一個人撐著全家,身上還揹著一個吃奶的弟弟。

張德是恨的。

管他誰贏,他都看不順眼。

推行什麼好政策,在他眼裡都是別有用心,都是亡羊補牢,沒用。

現在知道關心他們,打仗的時候怎麼想不起他們有多困難呢?

這群政客,坐江山的人,都是馬後炮!

他越是如此憤恨,越是舉步維艱。

不屑於去老爺家裡做書童,也不願意沉下心來種田,亦或者花點銀子拜師學藝。

他覺得自己生不逢時,懷才不遇。

都是因為打仗。

如果李家人不反,如果現在還是大梁,他定能謀一份不錯的生計,何至於淪落至此?

所以當田安宜第一次看中他,準備把他推薦給邵思昌,上個學堂,未來好送進朝廷當楔子的時候,他是不願意的。

他破口大罵,卻不是罵戰亂和李氏,他罵的居然是前梁不行,連區區一個李氏都擺不平。

田安宜笑眯眯瞧著,拍手稱快,但轉頭就讓人把他一家打到半死。

他踩著張德的頭,給出兩個選擇。

要麼,一家子整整齊齊死在這。

要麼,認他做乾爹,入宮當太監,興許在未來,說不定有機會發揮點作用。

張德莫名感受到一股滿足。

被人壓在地上摩擦,卻從心底生出一股暢爽淋漓的感覺。

他覺得這才是強者,是值得追隨,可以追隨的人。

這樣的人,一定不屑於碾死他這樣的螞蟻,只要跟隨,未來定會是一片光明。

定會是的。

張德倒在血泊裡時,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彷彿又回到了那個下午,他被田安宜踩著頭,被那般不屑的唾棄。

他想起來了,田安宜在他獨自暗爽的時候,還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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