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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西樓,夜色如華。
一輪罕見的圓月正高掛半空。
今晚的月色彷彿帶著一絲邪性。鐵灰色的夜幕下,慘白的月色與萬家燈火交相輝映,似乎讓平城披上了一層從未有過的神秘面紗。
然而人們並未覺察今晚的月色有什麼異樣,仍為之欣喜。中秋月色下的平城,大街小巷各種人流穿梭不斷,街上的喧鬧聲也始終不絕於耳。
夜晚熱鬧的市集中,有拖家帶口流連賞燈的,有三兩知己圍聚在街邊酒肆一起對酒賞月的,更有數不清的紅男綠女,被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不知疲倦的從一個商鋪轉到另一個商鋪,摩肩擦踵的人流幾乎充斥著所有街道。
今夜,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既熱鬧又祥和,充滿溫馨和諧的節日氣息。
時辰將近亥時,平城有名的西華樓仍座無虛席。按慣例,每年中秋西華樓都是通宵營業。
作為城內最高的建築,西華樓是平城賞月的最佳場所。西華樓除了樓高,這裡的菜餚和酒水也是平城最高階、最昂貴的。這裡當然不是普通人捨得來的地方。但這樣的節日,一年也只有一回,所以這裡的每個包廂早已滿座。從一樓到頂樓,每個包廂不是歌舞昇平,就是人聲鼎沸。裡面不斷傳來的猜拳行令和鶯歌燕舞之聲從對面的街坊都能清晰可聞。
只有頂樓東側轉彎的一個包廂異常安靜。裡面是沒有人嗎?當然不是,這個包廂也是燈火通明,只是裡面似乎不是尋常的市井之人。
包廂內只有兩人。一人一襲白衫,長身玉立,束髮冠巾,山羊般的青絲垂於頜下,正揹著雙手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遠處。他表情冷淡,雙唇緊閉成一條輪廓分明的線條,在喧鬧的城市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遠處就是城市熱鬧的中心,夜空已被月色和燈火照得通明,依稀還能看見遠方樓閣的婆娑人影。那裡是什麼地方呢?外面有一圈青色的高牆,高牆內有高低起伏,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這無疑是一戶富有的官宦人家。這個時候,裡面的樓閣內想必也有人在對酒當歌,跟天底下每個團聚的人家一樣,正享受著天倫之樂。
這樣的節日,歡聲笑語總是不斷,沒有人會希望這樣的夜晚馬上結束。
包廂內另一人更年輕一些,他身形高大,臉頰上的絡腮鬍須短而細密,一頭黑硬的長髮簡單的束於腦後,一身青衣勁裝,腰側還斜掛著一把樣式奇特的短刀,他並不抬頭,正盤腿坐於窗旁的案席前大吃大喝,桌上擺滿的精緻菜餚已吃了大半,看來這裡的酒菜很對他的胃口。旁邊一把黑漆漆的硬弓和一壺白羽箭斜靠在案席邊,青衣人伸手可及。這把硬弓沒有任何裝飾,但長和寬遠卻超過一般的弓,沒有足夠的力道根本就拉不動,想必這青衣人是個使弓箭的好手。
夜空中一絲微風正從窗前掠過,吹動起白衫人暗黑柔軟的髮梢,他抬手輕輕撫平吹到臉頰的一縷髮梢,眼睛仍注視著遠方的夜空,像是要看清夜幕背後隱藏的什麼東西。圓月在窗欞裡的位置已緩慢移動,時間正靜靜地流逝,今晚的節日不久也要逝去了。
白衫人忽然轉過身看著正在吃東西的青衣人,稍遲疑了一下,提醒道:“景雲,時辰到了。”聲音不大,話語中有一絲歉意,似乎對打斷這青衣人的口腹之快有些過意不去。
這個叫景雲的青衣人,有點意猶未盡地抬起頭,雙腳已快速落地,一邊把手裡咬了一半的大閘蟹放回碗中,一邊笑嘻嘻地用案邊還微熱的淨手布擦了擦手和嘴角,然後利落地抄起案邊的黑色硬弓,隨手抽出一支白羽箭,快速套上一個從懷裡取出的方形箭頭,信步走到窗前,迅速彎弓搭箭,箭頭朝上稍頓了一下,然後乾淨利落地射向遠處閣樓上空。
箭羽帶著一聲長嘯飛入夜空。
這是一支響箭。
這聲音在今晚喧鬧的城市中卻並不突兀,相反卻很應景,有點像煙花在夜空綻放前的低聲沉吟,除了沒有最後那一聲華麗四散的巨響,這似乎就是一支沒有綻放的煙花。難道這支響箭就是為今晚的節日助興?雖說擦過夜空的聲音聽起來還不錯,可未免還是有些單調寒磣了。
意外的是四周的夜空很快傳來呼應的迴響。無數多彩的煙花似乎約好一樣,忽然間帶著尖銳的呼嘯一起升上夜空,隨即在空中不斷激盪,開放出五顏六色的美麗形狀。
夜空被煙花的綻放照得亮如白晝。
這支響箭原來是一個召集煙花的訊號。
此刻正是子時。中秋雖是隆重的節日但這一天並沒有燃放煙花的傳統。周圍的很多百姓都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