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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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猶豫:“唯主子馬首是瞻。”
朱翊鈞這才點點頭,兀自坐回了桌案前,接著沒有讀完的書再次一句一句認真看起來。
申牌時分的文淵閣,已經點齊燈火,辰近申出,是內閣雷打不動的當值時間,一眾政府衙門都是在外廷辦公,只有六科廊和內閣值房在午門以北內廷之中,可見內閣閣臣與六科給事中在大明官場上的地位。張居正擱下筆,揉了揉眉心,忽然思念起江陵老家廬舍下氤氳而起的炊煙,伴著煙嵐雲岫的潮氣,絲絲縷縷皆是吾心安處,書畫一船煙外月,湖山十里鏡中人。
冬日的寒意在值廬裡流淌,似乎隔著綽約的薄紗,隱約窺見廊中孔子雕像在向他微笑,張居正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似乎有些冷,又有些孤寂,他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值房,那是世宗皇帝修築給權傾天下的嚴唯中的元輔居處,比北側這幾間狹窒寒冷又擠在一起的房間要寬敞而溫暖。對面的值房裡坐著高拱高元輔,似乎也沒有下值,張居正看了半晌,慨然一嘆,又記起江陵的山水,遠處的微光與身後的家鄉,似乎是難以取捨的抉擇,猶豫間,只見高元輔穿過冰涼的黑暗,邁入張居正的值房。
“太嶽,還沒下值?”高拱側了側身子,環顧了一週道。
“今年漕運問題還是沒有解決,膠萊河地形複雜,不理清楚,心中不定。”居正答。
“總不至於臥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搖搖如懸旌,而無所終薄吧,”高拱聽了張居正提到了膠萊河之事,就曉得他要說給事中李貴的提議,高拱並不想接這個茬,這次特意等眾人都下值,單獨找張居正談話,也不是為了漕運之事。高拱眼角眉梢微微一動,揶揄道:“你自來風雨如磐,也有心神不定之時?”
張居正聽出高拱語中帶骨,又見他並不接自己的話茬,心下料到對方定然是拿定主意,自己一時卻探不出對方口風,遂不再往下施展,只得含糊道:“元輔見笑。”
關於漕運之事,高拱已然決定要按照給事中李貴的提議在膠萊河的南北二流中開闢新河,溝通南段膠河河北段萊河,這樣漕運就能由淮入海,減少南糧北運的難度,這事無需與張居正討論,說這幾句話不過是尋個話頭開場,只是高拱自來性格耿直,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就有些壓不住脾氣,譏刺之意被張居正聽了出來。
“太嶽,聽說你最近發了一大筆財?”
張居正蹙眉,心裡也鑊鐸,不知高新鄭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到底為何,“什麼?”
高拱一拍桌子,鬍子也隨著情緒戟張起來,“聽說徐家給你送了三萬兩銀,求你居中斡旋。這徐華亭致仕後的日子過得不錯麼?一次出手就是三萬兩,好闊的家底!”
張居正陡然變色,黑夜彷彿暗藏著觳觫的冷箭,那凜冽的箭光已然瞄準了他,待他一晃神間迅疾而入,眾鏃攢體,“元輔哪裡聽來的訊息?絕無此事!”
高拱瞅了張居正半晌,才意味深長地笑道:“我又沒說要彈劾你,有沒有的也無妨,只是若徐華亭想要留下令名,最好認真管教一下自己的兒子們,不要讓咱們大明的明公們給他擦屁股,簡直斯文掃地!”
張居正不管高拱的譏刺,高拱這話不好聽,甚至是十分不堪入耳,在相繼逼走了四位內閣閣臣,扶持了兩位司禮監掌印太監之後,新鄭公攜內外當國之勝,已然權威赫赫、無人能膺其鋒芒了。
“元輔,”張居正此時已平靜如初,不緊不慢道:“上師今年的誕辰我就沒有親至,上師心內怕是惱了我,昨天倒是收到徐璠的拜帖,只是其人行為乖張、做事又偭規錯矩,我就沒見,讓管家將此人的帖子退回了,實不知三萬兩銀之事。況僕向與上師相與,不違法、不逾禮,實無不可見人之處。”
高拱這才面色稍霽,“沒見就好,你我在內閣,備聖人諮詢,必要凜凜奉法、嚴大辟之行,大明只有一天,可沒有二天。”
高新鄭所說的是二天之典故,既有警示又有提點。後漢蘇章為冀州刺史,其故人為清河太守,蘇章知其髒奸,也就是說清河太守貪汙壞法,蘇章至,清河太守設酒敘歡,席上太守道:“人皆有一天,而吾獨有二天。”這第二片天自然是指蘇章了,這既是恭維對方,也是在變相投靠求關照。蘇章這樣回覆:“今日與故交飲,私恩也。明日冀州按事,公法也。”太守默然,翌日,遂正其罪。
張居正肅容拱手行禮道:“僕循蘇章之矩,謹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