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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她都這般坐著,如同木偶,只除了那雙眼,曜石般的黑瞳映著燭光,明滅不定。
秋瞳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她,生怕她受不了這個刺激,一時發瘋對她拔劍相向。
她往後退了一步:“這可不是我編的,也不是故意刺激你,只是要你知曉實情後離開此處,離衛常在遠些。”
林斐然沒有回應,低著頭,秋瞳看不清她的神情。
這種事聽了難道就沒點反應,一點不痛苦嗎?
據她所知,太徽和清雨對林斐然來說可是頂頂的親人。
她看向林斐然:“你……”
“多謝。”
林斐然聲音很低,若不是這屋裡靜得落針可聞,秋瞳都聽不到這兩個字。
秋瞳眨眼看她,一時心緒複雜:“不客氣?”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林斐然,她心中反倒沒有自己預想的那般開心暢快。
林斐然沒有再坐,她撐著桌沿起身,在聽了一夜如何將她剝皮剔骨後,她好似並無異樣,只起身往外走。
嘩啦幾聲脆響,天青色的碎瓷從她掌間落到光潔的木地板上,混著點點血色,倒映出淺淡的影子。
一同灑出的,還有滿地散著清香的藥丸。
那是一瓶沾了血的三元天子丹。
林斐然沉默著走出門,背影筆直,行了幾步後便突然彎身扶著廊柱,一手攥住心口,腥甜的血猛然從口中噴灑而出。
院中純淨的雪上頓時沾滿了豔色汙痕。
天旋地轉間,她倒在了皚皚白雪中。
眸中映著的湛藍天色依舊純淨溫和,紛揚而下的細雪潔白輕柔,可離得近了,便又看見它其間暗藏的冰稜,足夠鋒利,足夠尖銳,直直劃破視線中的一切,割出雪下掩藏的爛泥。
眼中的一切好像都慢了下來。
九歲時,父親去世,她孑然一身坐在將軍府中,年幼弱小,又無親眷,是太徽和清雨趕到將軍府,將她帶回三清山,悉心安慰。
他們一同陪著她度過了此間十年,鼓勵她從過去走出來。
幼時的林斐然很聰慧,他們這批弟子裡,她第一個入定成功進到心齋境,就連衛常在都慢她兩個月。
她天生對劍敏銳,又練得勤奮,劍技進步最快,又因心境開闊,一年後便突破至坐忘境。
她白日裡同薊常英、衛常在一起修行遊玩,累了就去清雨長老那裡吃晚飯,整日悠然閒適,沒有煩擾。
那時她還不懂,修道之人終究也是人這個道理。
在三清山,不一樣的人只能是親傳弟子。
漸漸的,她開始從其他弟子那裡感知到了諸多繁雜的情緒,羨慕、不屑、厭惡、不服、疏離,如同湧動的暗流,流淌在每一日的和平之下。
直到她靈脈堵塞、難以進境的訊息傳開,那些掩藏的惡意便都肆意噴湧流淌出來。
有可惜的、有嘲諷的、有高興的,一時間,她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趣味”,她的名字成了廢物、攀關係、抱大腿、飛得高摔得慘的代名詞。
他們說,一定是各位長老早有預料,這才一直未將她收作親傳弟子。
又說,她當初是因為偷偷吃了太徽清雨的丹藥,才比衛常在快兩月進境。
還說,同她交好的人,定然也如她一般無恥。
這樣的冷語慢慢移到和她親近的人身上,誰和她一同進出,誰便要成為當日被揶揄的笑料。
漸漸的,她身邊不再有人,只餘一個大家不敢多言的衛常在。
林斐然當然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欺壓,她也曾反抗過,但因靈脈有損,境界低微,這樣的反抗只會召至更猛烈的怒火。
他們以練劍為藉口將林斐然帶至小松林,再回來時,她的弟子劍捲刃大半,衣裙上沾著泥雪,帶著腳印。
道和宮師長不多,課餘之時又都在悟道,在他們眼中,如此結果是她技不如人,多斬幾隻妖獸受的傷都比這重,實在不值得分心。
林斐然也歇了這份告狀的心思。
為了不給太徽、清雨添麻煩,不給衛常在招來碎語,林斐然開始和他們保持距離,不再去長老殿吃飯,對婚約一事默然以對,也越發內斂寡言。
後來,她起得更早,練得更加勤奮,雖然只是坐忘境,劍術卻突飛猛進,再加上術法輔助,贏上幾次後,那些人便只敢碎嘴幾句,再不敢隨意動手。
她沒有把這些事告訴任何人,只是慣性忍耐,自我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