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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他又對著始皇帝一揖拜說,“皇上,法常變,民無以為憑,則亂。你看看,現在天下亂糟糟的,豪民出入祖庭,踐踏廟堂。他們毀阡陌,棄井田,上上下下,尊尊卑卑,全沒有了,臣為陛下憂啊!”
“這是在攻擊陛下,庶子不出,民何以耕戰?”周青臣豈是軟柿子。
“阡陌不除,何以名實田?良吏出於郡縣,猛將出於部伍,天下大亂,亂則治,遂達大同。”叔孫義附和道。
這時左丞相李斯站了起來,他說:“從來五帝不相重複,三代不相因襲,治理的方法各不相同,並不是由於他們相互對立,而是由於時代在變。如今陛下開創萬世不朽之基業,豈是一些無知的儒生所能瞭解的。淳于先生所講的乃是三代的事情,那麼久遠了,怎麼可以效法呢?古時分封,天下散亂,不能一統,一代為親,三代則疏,因此諸侯混戰,尾大不掉,國莫苦於此。如今天下一統,百姓黔首努力生產,天下才這樣太平,百姓黔首才如此安康。現在儒生看不到這一些,一味稱讚分封,他們那裡知道,分封就是紛擾,分封就是交兵裂土!現在儒生不說今而說古,以古諷今,蠱惑百姓黔首,攪亂了思想。他們用自己的私學來反對皇上所進行的變法,現在皇上推行新政,明辯了是非,並規定,一切均決策於至尊。本來,新政既出,儒生就應該學習法令,防止自己去觸犯律令條品,並與政令一致。可現在,一些儒生卻偏偏憑藉著他們的私學來對皇上的新政進行誹謗,這些人聽到新法頒佈,就在各自的私學裡議論。他們進入朝廷就口是心非,走出朝廷則參與街談巷議,來發表他們自以為比皇上還要高明的見解。又發表不同於法令的政見,來抬高自己的地位,以此來迷亂群下,中傷朝廷。如果不加禁止,就會使皇上的威望下降,下面的朋黨形成,新的政令難以執行,致使國本動搖……”李斯是個雄辯家,他的言辭犀利,無容人置辯,句句都是直指要害的。
整個大殿一片沉寂,所有的人大氣不敢出,只聽得李斯鏘鏘而言。
風吹著淳于越的白髮,飄飄。絕大多數儒生都持有他一樣的觀點,但在這樣的氛圍下,沒有誰敢出聲。越是這樣,淳于越越是不服,這哪裡是議政?這不是在以勢壓人嗎?只見他大義凜然,轉向李斯:“丞相大人,如果按照你的說法,我就是在誹謗朝廷?我就是在迷亂群下?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事實並不如丞相所言,誰也沒有想朝廷不千秋萬代,誰也沒有不希望我大秦不強盛!政見不同,何必用如此險惡的言辭?你認為郡縣好,我認為分封好;你說我以古非今,我是否可以說,你亂了天下?我說了,法常變民無以為憑,則亂。你說說看,這是不是今日國家之事實?但我並不認為丞相大人就不可以闡述自己的政見,你可以堅持你自己的政見,我也可以說明我自己的見解,都是說出來讓皇上參考,有比較才可以做得更好,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一番唇槍舌劍。
附勢的人越來越多,淳于越越來越孤立,以至後來,淳于越發言,只聽得一片噓聲。
始皇帝止住了他們,他掃了一眼淳于越。
淳于越一下子就老了許多,他知道皇上不喜歡自己的言辭。但他覺得自己是一片赤誠,問心無愧,天日可鑑,不似這些群小,隨風轉。一個國家,這樣的人多了,這個國家還能存在嗎?良藥苦口,忠言逆耳,皇上,皇上,你可要心裡清楚啊!
始皇帝如何會接受淳于越的觀點?他認為淳于越的觀點愚腐之極,且很有代表性,是一種很壞的思想。決不能讓這種思想氾濫,這種思想如讓百姓黔首接受,他所推行的國策將會無法進行。這在他看來,才是真正的要害。
他不再理睬淳于越,轉向李斯,問詢道:“你認為怎樣做才好?你有什麼舉措?”
李斯成竹在胸,這都是他平日常思考的問題,現在見皇上垂詢於他,他立即回答:
“臣以為除了《秦紀》,史官應把其餘的史書都焚燬掉。除博士職掌之圖書,敢有藏《詩》、《書》、百家語的,一律交送郡縣官佐燒燬。講農耕、種樹、醫藥、卜筮等實用書籍不在此例。令下後三十天不燒者,處黥刑,並罰作城旦。
有敢相互談論《詩》、《書》者判‘棄市’的死刑,以古非今者族,官吏見知而不舉發者同罪。
要學習法令的以吏為師。”
始皇帝聽完李斯的進言,覺得甚合己意,只是他還在斟酌,沒想到扶蘇此時卻站了起來。扶蘇對今天的廷爭很看不慣(象一切年青人一樣),他不是贊成淳于越,他也不贊成分封。但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