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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顯得更加暗淡。來到季子廬,美麗居心存幻想,以為北門晨風必在這裡,但卻沒有。倒是看到了季子廬那棵高大的公孫樹下添了一座新墳,這叫她吃了一驚。走過去一看,才知是韋蒲的靈魂棲息之地,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雲中陽怎麼就亡故了?”美麗居想不明白。她從北門口中得知,洗心玉已嫁給了韋蒲,當時,就感到一塊石頭落了地。沒想到,今天卻看到了他的墳,這令她不解,原來已放下的心,這下又拎了起來。據那一對老僕說,是在這裡住過的倉庚,把韋蒲的屍骸葬在了這裡。到這時,她才知道,北門晨風和洗心玉他們曾在這季子廬住過。
世事滄桑,真是想不明白,那麼多故交新知,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去了。真不知有多少人生際會,風雲變幻,然而自己,卻依然在作著無所憑依的孤苦飄泊,這令她傷感。
吃晚飯的時候,美麗居突然感到一陣噁心,她忙捂住嘴:“怎麼啦?”她想。不由得一陣狂喜,莫非自己有了身孕?侍立一旁的雲想自然明白,慌忙端上了嗽口水,小心侍候著。
“夫人”
“去!”對雲想,美麗居就是不能容忍,又怕她衝了自己。
“想不到,北門這次雖只回來了一夜……”美麗居躺在床上,擁著錦衾,想起這次雖經歷劫難,但上蒼仍然對她沒有偏私,不由得對上天懷有感激。她激動得伏在錦衾上,無聲地啜泣起來,並焚上一炷香,在神龕前,靜靜地伏身在蒲團上。
“有了孩子。”她的人生一下子就變了模樣。這次,她一定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既為了那個該死的北門,也是為了她自己。
主母有了身孕,整個季子廬揚溢著一片喜氣。
雲想在美麗居面前忙來忙去,使得美麗居心煩意亂。
雲想也感到自己汙穢不堪,好在日子也安頓下來,便主動要求將孩子做了,免得主母煩心,也想使自己得到解脫。美麗居叫時蔭媽媽去給她找一個穩婆來。但季子廬地處偏避,接生的穩婆本不大好找,會做墮胎的更是沒有,只尋得一個自稱是會做的巫婦來。連時蔭媽媽都覺得似有不妥,但美麗居一心只想除掉支可天這孽種,如何去理會。雲想想想也無奈,暗自垂淚,心一橫,無非就是一個死。想到死後,倘若有朝一日,主母還能記起自己,便不能自已。
那巫婦在季子廬後一草屋裡,設下神龕,掛了草劍、八卦、桃枝、串鈴,身披一塊麻布。她讓雲想躺在草褥上,叫時蔭媽媽作幫手。她先是在室內焚燒松枝,薰燎其室,然後在神龕前念念有辭,舞蹈跪拜。這之後,拿過一朵晚菊來,一瓣一瓣撕開。撕完後,再將它恢復到完整的模樣,這法事她做得很仔細。在做這法事時,時蔭媽媽煎好了麝香墮胎湯,置於案前。這巫婦燒了一道符在這湯藥中,然後以左手大、食、小三指叉起這碗來,中指、無名指曲於掌心。右手以食、中二指相併,作指,對這湯碗又畫了三道符,然後叫雲想服下。靜等了兩三刻時辰,待那湯藥發作起來,她就過來拉揉雲想下腹。雲想被她拉揉得痛苦萬分,但那胎就是下不來,鮮血滴紅了草褥。雲想被腹中的絞痛攪得滿床亂滾,牙關咬緊,面如素縑,豆大的汗珠滾下來。時蔭媽媽哪裡見過這樣殘忍的場面?見鮮血流了這許多,嚇得渾身發抖,跑了出來。美麗居正等在外面,聽到雲想的慘叫聲,正不知所措。正好這時時蔭媽媽跑了出來,叫道:“了不得了,夫人,要出人命了!”嚇了她一跳,忙走了進去。見到這模樣,問過。那巫婦只知此法,別無他法,說是:“如胎兒下不來,人就死定了。”美麗居一聽,這還了得,看了看自己的殘手,又無奈。只得心中一橫,走近雲想,對雲想說:“你忍耐點兒,我試一下!”說著,就用腳踏住雲想腹部,用盡內力於腳尖,一使勁,痛得雲想屈起上身來,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夫人!”地叫起來。美麗居知道,這時心軟不得,救命要緊。又猛一發力,活活地將那一塊血胎逼了下來。只聽得雲想一聲慘叫,便昏死了過去。
終南山的冬天特別寒冷,滴水成冰。雲想頭上包了塊帕,將息了十幾日,便掙扎起來,要來侍候主母。時蔭媽媽本想勸她多休息幾天,但看見美麗居不快的樣子,也不敢言語,只有自己多做一點。美麗居又嫌雲想汙穢,怕衝犯了自己,不肯讓她在身邊,支使她去了下廚。冰天雪地裡,洗衣洗菜的。這一次打胎,雲想落了一身病,下身淋漓不止,人瘦弱得風一吹就要倒似的。
美麗居不但沒有憐惜,反而變本加厲地驅使她。
她把自己對支可天的仇恨全發洩在雲想身上,但有時清醒過來,又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