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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橙子驚慌四顧時,從街的西邊那一片黑乎乎的大山裡,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又突然傳來。馬蹄“闊闊”地響著。橙子知道,這是疾飛的快馬踩在死屍的骨胳上發出的聲音。這種聲音給她留下深刻印象,以至多少年後她成為馳騁疆場的女傑,馬踏人骨的聲音仍令她難忘,甚至可以說是這種聲音,刺激了她的興奮,讓她無所畏懼,一往無前。
馬蹄聲越來越近,橙子急忙像烏龜一樣迅速縮回已經探出的頭。她感到渾身軟得像開水煮過的麵條,草堆裡又粘又稠的空氣充斥胸膛,她感覺自己簡直快要窒息死了。
馬蹄聲在橙子藏身的草堆前停住了。橙子從草縫中看到,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從馬背上跳下來,用胳膊夾住馬鞭,叉開雙腿,竟掏出褲襠裡的黑傢伙,在當街上對著死屍撒了一泡尿。然後,將黑傢伙抖了抖,放回原處。橙子的臉驀地燒起來。她雖然是一個風塵女子,對這種東西非常熟悉。但她還從沒見過當街撒尿的人。她羞澀地想,這個人真不知羞恥,當真是南方的蠻人呢。
“真她媽痛快!”那人撒完尿後,扯著嗓子喊道。橙子腦子裡忽然閃現出自己六歲時的情景,六歲的橙子與同歲的表哥一起遊戲,比跑步,捉迷藏,比翻跟頭,比手勁……然後,表哥挺著頭,站到樹後撒尿。她也挺著頭,站到樹後撒尿。表哥的小水槍尿得遠遠的。而她卻順著雙腿流下來,尿溼了褲子,淌進了繡花鞋。父親知道後,用那雙經商的手狠狠地在她臉上印下記號。當時她沒有哭,直到十年後她才感覺到疼痛。
對兒時情景的聯想,讓橙子感覺到了一種興奮不安。她想喊叫,卻感到喉嚨乾渴,眼睛發潮。她出神地默默觀察著這個身著黑衣的高大男子。他無疑不是漢族人,兩耳上掛著的銀墜子說明了這一點。這人黑黑的,像個鐵塔,但眼大嘴闊,相貌倒是堂堂。橙子是南京有名的歌妓,對男人有一種獨到的觀察力。想到剛才那男人大大咧咧的樣子,橙子的心怦怦直跳。
男人躍上馬飛馳而去,街上又恢復了寧靜。過了一刻鐘,街上開始有人走動了,衙門的官吏聚起一幫子人將街上的屍首打掃乾淨。一團毛茸茸的霧滾過來,吞沒了草堆,吐出了橙子。
橙子打聽明白,這地方叫西山,屬雲南地界,離臨安州城僅十里之遙了。橙子心情激動起來。這麼說,她從南京逃難一個月,終於來到夢想的地方。這是多好的地方啊,這裡四季如春,鮮花遍野,大象與人一樣在大街上漫步,到處是開屏的孔雀。差不多如天堂一般。
橙子回想一路逃難的艱辛,一下子淚流滿面。
02、這個可惡的二流子,竟然一上樓就要吻她的嘴
這是崇禎三年三月的臨安,與中原幾乎差兩個月的天氣,橙子一路走來,泥濘的驛道上透著刺骨的風寒,河溝裡的水結了薄薄的冰。她手上的凍瘡幾乎潰爛了,耳朵凍得厚了好幾寸。
這下好了,臨安州城曖如春陽,紅彤彤的葉子花將人家的院落都遮蔽了。雖不像江南般的小橋流水,但小桂湖的澄明幾淨仍然讓橙子激動了好一陣子。
橙子到臨安後,仍做歌妓,她那喃喃的江南吳音,秀麗的容貌,超凡脫俗的氣質,白晰的面板,幾成臨安城的絕色。更有她的聰明靈秀、舉凡針神、曲聖、食譜、茶經,無不知曉,使她很快就在臨安城出了名。每日追逐者眾多,木製的歌樓都要快被踏折了。
但是,令橙子苦惱的是,這裡的口音太讓人難聽懂了,而她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京話,對方也多半不理解。她想不明白,這裡的人多是江浙一帶遷移而來屯田的後裔,何以他們的口音竟一下子都變了呢?
幸好橙子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找了一個當地的僕女,這僕女既懂本地方言,還能聽懂橙子的語言,並且還會唱各種各樣的小調,她唱的《西鄉壩子一窩雀》,幾乎將橙子的心都唱酸了。
於是,最初的日子,整天都是僕女在說,橙子在聽,正好換了一下平日扮演的角色。僕女用她純熟的京話告訴橙子,她說的這些方言,僅限於臨安城內可以用得著,大山裡的土司、各民族講的都是土語,基本上是聽不懂的,但也有不少土司會講臨安方言,因為在官場上混,這一點是很重要的。
看到橙子閉嘴聆聽的那份專注的神情,僕女很歡喜,教起橙子方言來也就更賣力了。
僕女指了指窗臺上的花說:“這叫‘咳’”。
雖然橙子知道這裡的方言必然有一些難度,但從沒想過如此怪異,美麗的花怎麼能稱之為“咳”呢?難道花會感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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