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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成了賣國賊。咳,那些事愁不著咱。他一摔死街上刷的大字都得蓋了重刷,就能弄到漆了,把上回沒油的地方再油油。”過了幾天,她找的紅油漆就是刷“批林、批孔”大標語的。有時她也把村裡人的事說給二大聽。她說縣委蔡副書記讓人罷了官,回來當農民。葡萄有回見她在地裡刨紅薯,和她打招呼,叫她甭老弓個腰低個頭,蔡琥珀說她只能彎腰低頭了,前一年腰桿讓紅衛兵打斷了。後來蔡琥珀又給拖著遊街,彎腰馱背地走了幾十個村子,是偷莊稼給逮住了。
兩年大旱,史屯人都快忘了他們曾經有過十七盤水磨。河床裡跑著野兔、刺蝟,跑著攆野兔、刺蝟的狗和孩子們。葡萄對二大說:“造的田裡撒了那些種,夠蒸多少饃。”她出工就是打石頭、挑石頭,壘石頭。二大問她打那些石頭弄啥。她說打石頭不叫打石頭,叫“學大寨”。學大寨就把把石頭在這邊打打,挑那邊去,再壘成一層一層的,看著真不賴。二大仍不明白這個“學大寨”是個什麼活路。這裡不算一馬平川,也是坡地裡的小平原,地種不完,還去折騰那盡是石頭的河灘幹嘛。這天葡萄把上年的蜀黍皮泡下,又把蜀黍芯放在大籠上蒸。豬場關門後,她把豬場的鍋,蒸籠,小車都拿回自己家。她問二大:“蜀黍秫芯兒得蒸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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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個寡婦 八(6)
二大說:“只管蒸。”
蒸到天快明,葡萄把蜀黍芯兒倒進一個大布袋。二大抓住布袋一頭,葡萄抓住另一頭,蒸酥的蜀黍芯兒就給擰出水來。連蒸了幾夜,擰出的水澱成一盆黑黑的粘粉。摻上已是滿山遍野的鍋盔菜,少撒些鹽,一入口滿嘴清香回甜。
二大說:“吃著真不賴。”
葡萄說:“嗯。那時都叫豬們吃了,老可惜。”
到了夏天,葡萄對二大說:“今年沒聽知了叫了。”
二大說:“那是孩子們去年把地下的蟬摳出來吃光了。他們飢哩。”
葡萄說起鬥爭會。馱成一團的蔡琥珀在臺上交待她偷油菜根,偷青麥子,身上讓人扔得全是牛糞。蔡琥珀口才不減當年,把人逗得一會一陣大笑。蔡琥珀交待完,公社革委會書記史春喜就領頭唱:“不忘階級苦”,唱完抬出一筐一筐的雜麵和野菜捏的“憶苦菜糰子”。每人領到兩個菜糰子,知識青年說他們要吃雙份憶苦飯,因為憶苦飯比他們平時的飯香。史屯人那天以後就盼著開鬥爭會,開完吃憶苦飯。
葡萄不捨得吃憶苦飯,總是帶回來給二大吃。她見二大臉又泛起虛腫的光亮,怕他撐不到打下麥子。二大從少勇救了他命之後,就再不準少勇來看他。所以每回葡萄提到去城裡找少勇弄點糧,他就說:“找誰?”葡萄馬上明白他在心裡還是把這個兒子勾銷掉了。
這天二大做了幾個鐵絲夾子,叫她把夾子下到河灘上,捕兔子、刺蝟。
天不亮葡萄到河灘上,一個個夾子都還空著。這時她聽身後有人過來,一回頭,是老樸。
老樸一看就明白了。他和葡萄很久沒單獨見面,這時發現她黃著臉,身子也縮了水似的。他知道她一定是為了地窯裡那條性命苦成這樣。只有她的笑還和孩子一樣,不知愁。她見到他一下子就咧嘴笑起來。她把手裡的空夾子揚揚,說:“兔們精著呢!”
老樸知道地窖裡那個人一定餓出病了。他工資停發了幾年,每月領十二塊錢生活費,還有孩子妻子。就是他有錢,集上也買不來肉。他揣著五塊錢,在集上轉,見一個老婆兒買茶雞蛋,買了五個,花了一塊錢,又去供銷社稱了兩斤點心。他一聽那點心砸在稱盤上的響動,就知道點心都成文物了。這裡誰買得起點心?
他剛走到供銷社門口,見妻子懷裡抱著女兒,手裡牽著兒子走了過去,牽著的那個一定要進供銷社,被妻子硬拖著往前走,走不多遠,孩子哭叫起來。他不知怎麼就已經把一包茶雞蛋和一包點心塞在了孩子手裡。
晚上他坐在門口看兩個孩子在屋裡和老鱉玩。這是公社革委會的一間辦公室,騰出來給老樸一家住。屋子大,只擺了兩張床,孩子把老鱉引出來喂,又坐在它背上趕它往前爬。老鱉象個好脾氣的老人,爬不動它也一再使勁撐住四個爪子。它已經和這家人過和睦了,眼光不再那麼孤避。它知道這家人會把它養下去,養到頭。因此當老樸對著它古老的頭舉起板斧時,它一點也不認識這件兇器和人的這個兇惡動作,它把頭伸得長長的,昂起來,就象古墳上揹著碑石的石龜。它也不知兩個天天和它玩耍的孩子們哭嚎什麼。孩子們給他們的母親拖到了門外,在院子裡哭天搶地,老鱉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