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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事。說到小時的少勇,就象說另一個人。他說少勇小時候心最軟,見誰家捫的小狗小貓都往回抱,有一回舅母來家裡哭窮,少勇把去城裡唸書省的飯錢給了她,結果舅母拿了那錢上街上買了條日本貨的洋裙子。二大這天話多,笑也多,東扯西拉,嘴忙得口水從癱了的一邊口角流下來。葡萄把一條手巾塞在二大手裡。她不去為他擦,她明白二大要強,不願人戳穿他的殘疾。
二大這樣講到少勇小時候,看著的都是挺。眼瞎還有個好處,想看見啥就能看見啥,想把它看成啥樣就啥樣。二大這樣講,也就把這二十多年對少勇的惱恨全消了。他講著,叫少勇明白,他二十多年來再惱也是思他念他的。二大不講挺的事是因為一講就白了。挺的事怎麼能講白?講白了該心痛、懊悔、怨恨了。人都活成這樣,做成這樣,只有什麼也不講白,不用去認真地父父子子祖祖孫孫夫夫妻妻。
二大從葡萄和少勇給他送的飯食明白世道又變了一回、兩回。看不見、聽不見就能應萬變。他只想知道季節變化,花落花開、樹枯樹榮,雨水足不足,雪下對時令沒有,山裡的那隻小豹子有沒有棲身處,找得著食不。他只想知道葡萄過得還難不難,挺一家是不是美滿和睦。
葡萄給了女知青十個柿餅的這天,二大全癱了。少勇的診斷是,他這次恐怕活不過去。他們在夜裡把二大搬回家。地窖裡箍了磚,抹了石灰,地也鋪了磚。二大躺得平靜舒坦,在第七天早晨睜開了眼。少勇說:“這一關過來,又能熬一陣。”
二大不再能動撣,也不再說話,臉白淨得象玉。
女知青離開史屯之後,葡萄把那個女嬰抱給二大。他聞到那甜滋滋的奶味,咧嘴笑了一下。從此葡萄下地,她就把孩子留在二大旁邊。他聞得出孩子哭了,尿了,他嘴裡發出老狗一樣的聲音,又溫厚又威嚴,孩子便安靜下來。
葡萄看著老天一點一點在收走二大,又把它收走的一點一點給回到孩子身上。二大聞得到孩子吃糧了,吃雞蛋了,長出兩顆、四顆、八顆乳牙。
葡萄領著他的手指,在他另一個手心上劃,劃出個“平”字來。是孩子的名字? 是少勇起的? 二大點點頭,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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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個寡婦 十(7)
他不知道,他的頭其實沒有動。
葡萄告訴少勇說:“咱爹沒點頭。他心裡可能想了個別的啥名字,嘴說不出來。”
少勇說:“那叫他劃唄。他走到床邊,把孩子抱到二大身上,孩子兩個腳歡蹦亂跳,在二大的肚子上手舞足蹈。孩子扒到白鬚白髮白臉的老人胸上,抱住他的頭,嘴貼在他腮上,口水流了老人一臉。老人高興地怪聲大笑。葡萄說:“快抱開她!她有啥輕重,再傷著爹!”
少勇把孩子讓葡萄抱回去,拉起他父親的左手,又攤開他左手手心,抓著他右手的食指,叫他寫下他給孩子想的名字。
二大的手突然有了勁,反過來拉住少勇的手,摸著那長長的手指,方方的指甲,手背、手心、手紋。他摸出了它的老來,那一根根筋在手背上凸來。這個二兒子有五十三歲了。
二大象是累了,慢慢擱下少勇的手。
兩人把睡著的孩子放在二大枕邊,一前一後上到院子裡。院子裡一層銀,剛剛下了一場薄雪。少勇上最後一個腳蹬時胳膊軟了,一下子沒撐上來。葡萄站在窖子口笑他,他白她一眼:“你做奶奶我做爺爺了,還不老?”
進了葡萄的屋,少勇說:“你還不要我?”
葡萄看著他,抿著嘴。過一會她說:“不嫌丟人。”
他說:“咋著?”
她說:“這麼一把歲數還有啥要不要的。”
他說:“那也不能叫人看著,老說我上你這兒來搞腐化吧?”
她說:“搞腐經咋著?”
他摟住她說:“你咋不變呀? 老也沒見你長大。那我可搬來了? 每星期六晚上我回家來搞腐化。”
史屯人在村口剛開的小飯鋪裡打牌聊天時,常見少勇拎著吃的、用的進村。問他哪兒去, 少勇說:“我能哪兒去? 回家呀。”
人問他咋老有東西提,他說:“我給人開刀救了命,人送的! ”
大家都覺著他象當年的孫二大,愛露能,愛張揚了。
這天少勇路過村口小飯鋪時,見旁邊開了一家木器店。店主正在刨一塊板,嘴裡叼得煙把他眼也燻細了。少勇打招呼:“春喜掌櫃!”
史春喜直起腰,肩上披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