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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意思是,凡是懂禮貌的人說話眼睛總要避開對家兒。比如小媳婦說話,耷拉下眼皮才好看。大閨女更得懂得不往人眼裡瞅。少勇倒是覺得葡萄在這點上象個女學生;象大地方的洋派女學生。
“葡萄,問你個事吧。”
“問。”
“你跟孫懷清接近。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把那些現洋藏哪兒了?”
“孫情清是誰?”葡萄一副真懵懂的樣子。
“二哥問你正事。”
“孫懷清是誰?你告訴我。”
“不就是我爹嘛。”
“我當二哥忘了。要不咋一口一個孫懷清地叫。村裡人問我還問:二大可好?在牢裡沒受症吧? 俺爹現洋可是多,不過他不叫我告訴別人。”
“二哥也不能知道?”
“那我得問了爹再說。”
“看你這覺悟。”
“覺悟能吃能喝能當現洋花?爹攢那點現洋多費氣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三百六十六天在幹活兒。
“就不告訴二哥?”
“二哥自個去找吧。屁股蛋子大的地方,能藏哪兒去?”葡萄說著咯咯直樂。
第二天葡萄去史屯街上賣她自己繡的幾對鞋面,見孫家店鋪後面又是熱鬧哄哄的。她跑過去,馬上不動了:孫少勇帶著土改工作隊的解放軍正在撬後院的石板。店堂裡挖了好幾個洞,但都是實心兒,沒挖到什麼地窯。葡萄心想,二哥出去得早,小時也很少來店裡,所以不知道地窯的方位。看他急得團團轉,葡萄心軟了,想把他叫一邊兒,悄悄告訴他。可二大和她叮囑過多少次;可不敢叫任何人知道咱的地窯。她應承過二大,就不能糟踐二大的信任。解放軍也好,國軍也好,土匪也好,她得都為二大守住這秘密。誰看見二大辛苦了?看見的就是二大的光洋。只有她葡萄把這頭的辛苦和那頭的光洋都看見了。
挖了一天,把院子挖得底朝天,啥也沒挖到。孫少勇一邊往身上套棉襖,一邊跺著腳上的泥,剜了葡萄一眼。葡萄哪那麼好剜,馬上啐了他一口。兩人這就各走各了,再見面成了生人。
有天夜裡葡萄把老驢牽出來。她明白工作組的人和孫少勇盯著她。存心把動靜弄得特別大,還去工作隊的屋借他們的洋火點燈籠。她在老驢嘴邊抹了些豆腐渣,一眼看著像吐的白沫。她只跟老驢說話:看咱病成啥了?還不知走不走得到街上。咱有三十歲了吧?可不就光剩病了。葡萄一邊說一邊把老驢牽上臺階,開啟大門出去了。她到了孫家作坊的後院外,搬開一堆破罐爛缸,下面的土封得好好的,揭開土蓋子,她下到地窯裡,把藏在地窯壁縫裡的一麻袋銀洋分作兩袋拎了上去。
葡萄關上地窯門,把兩袋銀洋擱在老驢背上。抽下頭上的圍巾,撣打著身上的土。她抬起頭時,見面前站著個人,菸頭一閃一閃。
第九個寡婦 二(10)
“葡萄,是我。”
“還能是誰?!”
“葡萄,二哥教你識字讀書,你記不記得?”
“你是誰的二哥?”
“那是教你懂道理哩。”孫少勇說著,往葡萄這邊走。
葡萄彎身夠起地上的一片碎缸:“好好站那兒,過來我砸死你。”
孫少勇站下了。他想她真是生胚子一塊,一點不識時務。但他記得他過去就喜歡她的生胚子勁。鐵腦在外面和人打架吃了虧,她便去幫著打。她對誰好是一個心眼子,好就好到底。那時她才多大,十歲?十一?“二哥、二哥”叫得象只小八哥兒。
“我說葡萄,你懂不懂事?”
“不懂。”
“你渾你的,也為二哥想想。二哥在隊伍上,不和地主家庭,封建勢力決裂,往後咋進步哩?”
葡萄掂掂手裡的碎缸片。有五斤?六斤?
“你把這些現洋交出去,叫他們分分,爹說不定能免些罪過。共產黨打的是不平等,你把啥都給他分分,分平了,就沒事了。”
碎缸片“當”的一聲落下了。她沒聽見二哥後半截話。她只聽懂現大洋能救二大的意思。沒錯呀,哪朝哪代,現大洋都能讓死人變活,活人變死。現大洋是銀的,人是肉的,血肉之軀不象銀子,去了還能再掙。性命去了,就掙不回來了。葡萄葡萄,心眼子全隨屎拉出去了!她把牽驢的韁繩往前一遞,孫少勇從她手上接過去。
第二天葡萄和孫少勇站在孫家百貨店裡,肩並肩地把六百三十塊銀元交給了土改工作隊。葡萄給女隊長好好誇了一通,說是覺悟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