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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死不能禁婦嫁,即不能禁汝娶也。我已失朋友義,亦不能責汝娶朋友婦也。今爾不以為婦,仍系我姓呼為嫂,是爾非娶我婦,乃淫我婦也。淫我婦者,我得而誅之矣。竟顛狂數日死。夫以直報怨,聖人不禁,張固小人之常態,非不共之仇也。計娶其婦,報之已甚矣,而又視若倚門婦,玷其家聲,是已甚之中,又已甚焉。何怪其憤激為厲哉。
一惡少感寒疾,昏憒中魂已出舍,悵悵無所適,見有人來往,隨之同行,不覺至冥司,遇一吏,其故人也。為檢籍良久,蹙額曰:君多忤父母,於法當付鑊湯獄,今壽尚未終,可且反,壽終再來受報可也。惡少惶怖,叩首求解脫,吏搖首曰:此罪至重,微我難解脫,即釋迦牟尼亦無能為力也。惡少泣涕求不已,吏沉思曰:有一故事君知乎?一禪師登座問,虎頷下鈴,何人能解,眾未及對。一沙彌曰:何不令繫鈴人解。得罪父母,還向父母懺悔,或希冀可免乎?少年慮罪業深重,非一時所可懺悔。吏笑曰:又有一故事,君之聞殺豬王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乎?遣一鬼送之歸。霍然遂愈。自是洗心滌慮,轉為父母所愛憐,後年七十餘乃終。雖不知其果免地獄否,然觀其得壽如是,似已許懺悔矣。
許文木言,老僧澄止有道行,臨歿謂其徒曰:我持律精進,自謂是四禪天人,世尊嗔我平生議論,好尊佛而斥儒。我相未化,不免仍入輪迴矣。其徒曰:崇奉世尊,世尊反嗔乎?曰:此世尊所以為世尊也。若黨同而伐異,揚己而抑人,何以為世尊乎?我今乃悟,爾見猶左耳。因憶楊槐庭言:乙丑上公車時,偕同年數人行,適一僧同宿逆旅,偶與閒談,一同年目止之曰:君奈何與異端語。僧不平曰:釋家誠與儒家異,然彼此均各有品地,果為孔子,可以闢佛,顏曾以下勿能也;果為顏曾,可以闢菩薩,鄭賈以下勿能也;果為鄭賈,可以闢阿羅漢,程朱以下勿能也;果為程朱,可以闢諸方祖師,其依草附木自託講學者,勿能也。何也?其分量不相及也。先生而闢佛,毋乃高自位置乎?同年怒且笑曰:惟各有品地,故我輩儒可闢汝輩僧也。幾於相哄而散。餘謂各以本教而論,譬如居家,三王以來,儒道之持世久矣,雖再有聖人勿能易,猶主人也。佛自西域而來,其空虛清淨之義,可使馳鶩者息營求,憂愁者得排遣,其因果報應之說,亦足警戒下愚,使迴心向善,於世不為無補,故其說得行於中國,猶挾技之食客也。食客不修其本技,而欲變更主人之家政,使主人退而受教,此佛者之過也。各以末流而論,譬如種田,儒猶耕耘者也,佛家失其初旨,不以善惡為罪福,而以施捨不施捨為罪福,於是惑眾蠹財,往往而有,猶侵越疆畔,攘竊禾稼者也。儒者舍其耒耜,荒其阡陌,而皇皇持梃荷戈,日尋侵越攘竊者與之格鬥,即格鬥全勝,不知己之稼穡如何也,是又非儒之傎耶?夫佛自漢明帝后,蔓延已二千年,雖堯舜周孔復生,亦不能驅之去。儒者父子君臣兵刑禮樂,舍之則無以治在下,雖釋迦出世,亦不能行彼法於中土。本可以無爭,徒以緇徒不勝其利心,妄冀儒絀佛伸,歸佛者檀施當益富。講學者不勝其各心,著作中苟無闢佛數條,則不足見衛道之功。故兩家語錄,如水中泡影,旋生旋滅,旋滅旋生,互相詬厲而不止。然兩家相爭,千百年後,並存如故。兩家不爭,千百年後,亦並存如故也。各修其本業可矣。
陳瑞庵言,獻縣城外諸邱阜,相傳皆漢冢也。有耕者誤犁一冢,歸而寒熱譫語,責以觸犯。時瑞庵偶至,問汝何人。曰:漢朝人,又問漢朝何處人,曰:我即漢朝獻縣人,故冢在此,何必問也。又問此地漢即名獻縣耶?曰:然。問此地漢為河間國,縣曰樂成,金始改獻州,明乃改獻縣,漢朝安得有此名。鬼不語,再問之,則耕者蘇矣。蓋傳為漢冢,鬼亦習聞,故依託以求食,而不虞適以自敗也。
毛其人言,有耿某者,勇而悍,山行遇虎,奮一梃與鬥,虎竟避去,自以為中黃,佽飛之流也。偶聞某寺後多鬼,時嬲醉人,憤往驅逐,有好事數人隨之往,至則日薄暮,乃縱飲至夜,坐後垣上待其來。二鼓後,隱隱聞嘯聲,乃大呼曰:耿某在此,倏人影無數湧而至,皆吃吃笑曰:是爾耶,易也耳。耿怒躍下,則鳥獸散去,遙呼其名而詈之。東逐則在西,西逐則在東,此沒彼出,倏忽千變。耿旋轉如風輪,終不見一鬼,疲極欲返,則嘲笑以激之,漸引漸遠,突一奇鬼當路立,鋸牙電目,張爪欲搏,急奮拳一擊,忽噭然自僕,指已折掌已裂矣。乃誤擊墓碑上也。群鬼合聲曰:勇哉。瞥然俱沓,諸壁上觀者聞耿呼痛,共持炬舁歸,臥數日乃能起。右手遂廢。從此猛氣都盡,竟唾面自乾焉。夫能與虓虎敵,而不能不為鬼所困,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