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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象一朵初開的玫瑰。”他說。
“謝謝。”
“再見。”他說,接著又前言不搭後語地背誦了一段托馬斯的語錄:“要記住,一切美好的東西,不管它是來自何處,都是來自聖靈,您喜歡音樂嗎?”
他發問的時候,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口氣異乎尋常,但她臉上沒有笑意。
“這是什麼意思?”她問。
“音樂對健康至關重要。”他說。
他對此是深信不疑的,但她很快就會明白,而且在她的有生之年都很明白,音樂這個話題,是他用以表示友誼的近乎神奇的方式,不過在當時,她還以為他在取笑她。另外,他們隔著窗戶談話時,那兩個假裝在畫畫的女友發出妹妹的竊笑,用畫板掩住了瞼,更使費爾米納沉不住氣。她生氣了,砰地把窗戶用力關上。醫生看著鑲花邊的窗簾,手足無措,他想朝大門口走,卻搞錯了方向,心慌意亂地撞在關著香兀鷹的鳥籠上。香兀鷹發出一聲流裡流氣的怪叫,驚慌地扇著翅膀,醫生的衣服上立刻灑滿了女人的馨香。洛倫索·達薩的爆炸般的聲音,把他針在那兒了。
“大夫,請等我一下。”
他在樓上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了,邊扣襯衣的扣子邊下樓梯。他臉色紫漲,午覺惡夢的情景還在他腦子裡翻騰。醫生竭力想掩飾尷尬的神色。
“俄剛才對您的女兒說,她這會兒健康得就跟玫瑰似的。”
“不錯。”洛倫索·達薩說。“不過刺兒太多了。”
他走到烏爾比諾醫生跟前,沒同他握手,卻推開縫紉室的兩扇窗戶,粗暴地命令女兒:
“過來向大夫道歉!”
醫生想插話阻攔,但洛倫索·達薩不容分辨地又說了一遍:“快過來。”她帶著難言的苦衷,求助地看了兩位女友一眼,反駁父親說,她無歉可道,因為她關上窗戶是防止太陽曬進屋裡。烏爾比諾醫生想說明,她的理由是對的,但洛倫索·達薩不肯收回成命。於是,氣得臉色蒼白的費爾米納又走到窗戶跟前,右腳向前邁了一步,指尖把裙子朝上一提,朝醫生戲劇般地躬了躬身。
“我心悅誠服地向您道歉,先生。”她說。
烏爾比諾醫生笑容可掬地學著她的樣子還了一禮,摘下寬沿禮帽做了個劇場站席觀眾的滑稽動作,但沒有得到他希望的寬恕的微笑。爾後,洛倫索·達薩請他到書房去喝咖啡,算是賠個不是。他愉快地接受了,藉以表明他心中確實不存在任何芥蒂。
實際上,烏爾比諾醫生除了在齋戒時喝上一杯咖啡,平常是不喝的。除了在正式場合的晚宴上來杯葡萄酒,素常他也是不喝酒的。然而,他不僅喝了洛倫索·達薩端給他的咖啡,還喝了一杯茵香酒。過了一會兒,又喝了一杯咖啡,一杯首香酒,接著又各樣來了一杯,雖然他還有幾個出診待辦。起初,他還注意聽著洛倫索·達薩代表女兒一個勁兒地道歉——說他的女兒是個聰明而正派的姑娘,配得上當地或任何地方的王子,唯一的不足,用他的話來說,是那倔強的脾氣。可是,喝完第二杯酒以後,他似乎聽見了費爾米納在庭院深處說話的聲音,他想象自己正跟在她的後面:夜幕初降,她開啟走廓裡的燈,往各個房間噴殺蟲劑,揭開灶上盛著當天晚上和她父親共享的湯鍋的蓋子,父女二人坐在桌子旁邊,眼睛瞧著地下,沒有喝場,免得打破賭氣的樂趣,後來老頭子只好認輸了,請求女兒原諒他下午的粗暴。
烏爾比諾醫生對女人是相當瞭解的。他知道,只要他不走,費爾米納是不會到書房裡來的,但他還是煞費苦心地拖延時間,他覺得今天下午遭受的這場羞辱,傷害了他的自尊心,會使他耿耿於懷。洛倫索·達薩差不多爛醉如泥了,他沒有看出烏爾比諾醫生心不在焉,只顧自個兒曉叨個沒完。他滔滔不絕地說話,邊說邊嚼已經抽滅了的雪茄的外邊那層菸葉,大聲咳嗽、吐痰,沉重地在轉椅上搖來晃去,使轉椅的彈簧發出牲口發情般的呻吟。客人每喝一杯,他就港下三杯,當他發覺兩人已經對面不見,起身開燈時才把話打住了一會兒。燈光底下,烏爾比諾醫生又正視了他一眼,發現他的一隻眼睛扭歪了,踉魚眼珠似的,嘴裡說的話跟口形都對不上了,他想這大概是自己喝酒過量而產生的幻覺。他迷迷糊糊地站起來,覺得身子都不是自個兒的了,彷彿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沒讓自己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