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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阿爾卡季奇的尊敬,對於他的客人也同樣殷勤。
轉眼之間,他把一塊新桌布鋪在已經鋪上桌布的、青銅吊燈架下面的圓桌上,把天鵝絨面椅子推上來,手裡拿著餐巾和選單站在斯捷潘·阿爾卡季奇面前,等待著他的吩咐。
“要是您喜歡,大人,馬上就有雅座空出來;戈利岑公爵同一位太太在裡面。新鮮牡蠣上市了。”
“哦!牡蠣。”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遲疑起來了。
“我們改變原定計劃,如何,列文?”他說,把手指放在選單上。他的面孔表現出嚴肅的躊躇神情。“牡蠣是上等的嗎?
可得留意。“
“是佛倫斯堡①的,大人。我們沒有奧斯坦特②的。”
①佛倫斯堡是德國城市,漁業中心。
②奧斯坦特是比利時城市,最重要的漁港。
“佛倫斯堡的就行了,但是不是新鮮的呢?”
“昨天剛到的。”
“那麼,我們就先來牡蠣,然後把我們的原定計劃全部改變,如何?呃?”
“在我都一樣。我頂喜歡的是蔬菜湯和麥粥;但是這裡自然沒有那樣的東西。”
“大人喜歡俄國麥粥嗎?”韃靼人說,彎腰向著列文,像保姆對小孩說話一樣。
“不,說正經話,凡是你所選的自然都是好的。我剛溜過冰,肚子餓了。不要以為,”他覺察出奧布隆斯基臉上的不滿神色,補充說,“我不尊重你的選擇。我是歡喜佳餚美味的。”
“我希望那樣!不管怎樣,食是人生的一樁樂事,”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那麼,夥計,給我們來兩打——或許太少了——來三打牡蠣也好,再加上蔬菜湯……”
“新鮮蔬菜①,”韃靼人隨聲附和說。但是斯捷潘·阿爾卡季奇顯然不願意給予他用法文點各種菜名的快樂。
“加蔬菜,你知道。再來比目魚加濃醬油,再來……烤牛肉;留心要好的。哦,或者再來只閹雞,再就是罐頭水果。”
韃靼人記起了斯捷潘·阿爾卡季奇不照法文選單點菜的習慣,卻沒有跟著他重複,還是不免給予了自己照選單把全部菜名念一遍的樂趣:“新鮮蔬菜湯,醬汁比目魚,香菜烤嫩雞,蜜汁水果②……”於是立刻,像由彈簧發動的一樣,他一下子把選單放下,又拿出一張酒單來,呈遞給斯捷潘·阿爾卡季奇。
①②都是用法語的音唸的選單。
“我們喝什麼酒呢?”
“隨你的便,只要不太多……香檳吧,”列文說。
“什麼!開始就喝香檳?不過也許你說的不錯。你喜歡白標的嗎?”
“Cachetblanc,”①韃靼人隨聲附和說。
“很好,那麼就給我們把那種牌子的酒和牡蠣一道拿來,我們再看吧。”
“是,先生。那麼要什麼下菜的酒呢?”
“你給我們拿紐意酒來好了。哦,不,最好是老牌沙白立白葡萄酒。”
“是,先生。·您·的乾酪呢,大人?”
“哦,是的,帕爾馬②乾酪吧。或許你喜歡別的什麼吧?”
“不,這在我都一樣,”列文說,不禁微笑了。
①法語:白標(白商標的香檳是高階的)。
②帕爾馬是義大利的城市。
韃靼人飄動著燕尾服的尾端跑開去,五分鐘內就飛奔進來,端著一碟剝開了珠母貝殼的牡蠣,手指間夾著一瓶酒。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揉了揉漿硬的餐巾,把它的一角塞進背心裡,然後把兩臂安放好,開始吃起牡蠣來。
“不壞,”他說,用銀叉把牡蠣從珠母貝殼裡剝出來,一個又一個地吞食下去。“不壞,”他重複說,他的水汪汪的、明亮的眼睛時而望著列文,時而望著韃靼人。
列文也吃著牡蠣,雖然白麵包和乾酪會更中他的意。但是他在歎賞奧布隆斯基。就連那韃靼人,也一面扳開瓶塞,把起泡的葡萄酒倒進精緻的酒杯裡,一面瞟瞟斯捷潘·阿爾卡季奇,露出一種顯然可見的滿意的微笑,整了整他的白領帶。
“你不大歡喜牡蠣,是嗎?”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幹了他那杯酒,“或者你是在想什麼心事吧?”
他希望讓列文高興。但是列文也並不是不高興;他是很侷促不安。他滿懷心事,在這飯店裡,在男人和婦人們用餐的雅座中間,在這一切攘擾和喧囂裡,他實在感到難受和不舒服;周圍淨是青銅器具、鏡子、煤氣燈和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