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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水上先生“非常憂慮”我的“健康”,但他們也都殷切希望我出席大會。我的答覆始終是這樣一句:“只要健康允許,我一定出席。”我這樣回答並非使用外交辭令,我心裡想:我絕不讓朋友們失望。出發前兩天見到從北京來的我們中國代表團的幾位成員,閒談中我還說:“我認為交朋友就是要交到底。”他們贊同我這個意見。
我在日本度過了兩個星期愉快的日子,我常常感到精神振奮,忘了疲勞,忘記自己是一個病人,甚至忘記按時服藥。
除了行動不便、不得不謝絕宴會、坐在輪椅上出入機場外,我好像是一個健康人。不用說,朋友們安排我的生活與活動的日程也十分周到,同行的人包括我的女兒在內也很關心我的飲食和休息。為了安排日程,我和他們就有過分歧,我說:“我既然來了,就要儘可能多見些老朋友,不要拒絕任何人。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知道同老朋友歡聚,不會使人感到緊張。我在東京京王廣場飯店第三十九層樓房住下來,第一天便對人說:我到了東京,就是戰勝了疾玻我為了友情而來,友情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從第二天開始,我訪問過日中文化交流協會,掃過中島健藏先生的墓,到井上靖先生的府上去拜望,出席日中文化交流協會的招待會,參加國際筆會四十七屆大會的開幕式和閉幕式,還在全體大會上發了言,同井上靖先生和木下順二先生分別進行過四次對談……在旅館裡會見了許多來訪的老朋友,見到不少想見的熟人。客人去後,或者我從外面回來,或者同行的人不在房裡,我搬一把椅子坐在窗前,出神地望著窗外,下面高速公路上的汽車一輛緊接一輛連續不斷,就像小孩的玩具。大的玻璃窗封得牢牢的,在這個鬧市區,房裡沒有一點噪音。我什麼都不想,也不感到眼花繚亂,雖然在夜裡樓前是五光十色。我心裡十分平靜,我得到了休息。即使在活動較多的日子裡我也不曾增加服藥的劑量。一切都很順利。兩個星期就這樣箭也似地飛過去了。在成田機場上,我坐著輪椅走向機艙,送行者帶淚的告別聲把我的心拉向朋友,我也忘記了自己地揮手高呼”再見。“我彷彿做了一場美好的夢。但是我知道我欠下更多的友情的債了。
我回到了上海。和我最初的預料相反,我並不曾病倒。我去醫院找那位經常給我看病的醫生,她也認為我的病情穩定,可以不住進醫院。東京的旅行給我證實一件事情:在我這個病人身上,精神上的力量可以起大的作用。
二
我到了東京,晚上商談日程時,只向主人提一個要求:去中島健藏先生墓前獻花。第二天上午車子把我送到了豪德寺。
中島京子夫人早已在門口等候,文化交流協會的白土吾夫先生也來了,他們給我帶路,女兒小林或者擔任譯員的小陳攙扶我。
多少年我沒有這種“清晨入古寺”的感覺了。但是我怎麼能相信我是去掃墓呢?。這位分別七年的老友,他的笑聲還在我的耳邊。我多麼想看見他,我有多少話要對他說埃我著急,我為我的移動艱難的左腿感到苦惱。……雖然吃力,雖然慢,我終於到了中島先生安息的地方。整潔、樸素的墓碑上刻著他們伉儷的名字。碑前一對插花的石瓶,下面還有一個香爐。白土先生指著碑上填紅色的京子夫人的大名說:“這是我們的習慣。”我點點頭答道:“我們過去也是這樣。”旁邊還有中島先生亡故父母的合葬墓。墓碑同樣整潔、大方。我的父母就是這樣合葬的,我母親安葬的時候,父親就讓他的名字刻在墓碑上。三年後父親的棺木入土,碑上的紅字才塗成黑色。這已經是六十幾年前的事了,但那樣的墓碑還鮮明地印在我的心上。
我把花插在石瓶裡,我看看四周,空氣清新,很安靜,又很肅穆。我望著墓碑,我在心裡喚著他的名字,二十幾年中的往事一一出現在眼前。我想著,想著。他明明舉著酒杯對我微笑。我恭敬地向他鞠了三個躬。我睜大眼睛,莊嚴的墓碑默默地對著我,沒有人講話。我的耳邊響起一個熟習的聲音:“為我們的友誼幹一杆吧。”我的眼睛溼了。我責備自己:我來遲了,又不曾把酒帶來。我在墓前沉思片刻,好像在同墓中人對談。然後我再虔誠地鞠一個躬。……為什麼還要帶酒呢?我已經把心掏出來掛在墓前了。我含著淚水對京子夫人說:“多好的人啊,他沒有私心。為著人民的友誼拿出自己的一切。”離開豪德寺以後,我一直在想吳季札的故事,我永遠忘不了別人轉告我的一句話:“日本的中島健藏一刻也沒有忘記他們。”中島先生好像就坐在我的身邊。
三
在京王廣場飯店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