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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進屋前最後回了一次頭,看了眼這個不會帶給我任何希望的人群。打架已經演變成迷龍最習慣的架式,那兩位成了滾在地上的兩個人形,其他人都是夜色下漠不關心的剪影。門前兩個評頭論足的剪影是我們的哨兵滿漢和泥蛋,但在他們背後,有一個不似人形的剪影正貼近他們。
我的心情便一下收緊了。“滿漢!泥蛋!”
“幹啥?”
我揉了揉眼睛。因為那個怪異的影子已經消失了,院裡點著火。大門倒是最黑的地方,我什麼也沒看見,但一個死過很多次的人並不會以幻覺作罷。
“你們背後有人——好像要摸你們的哨!”我說。
泥蛋才不信我,“你嚇鬼嘞!”
滿漢比較聽話一點兒,我看見他在漆黑中往門外跑了幾米去做一無所獲的搜尋。我的朋友們仍忙著打架或觀看打架,或其他任何他們有興趣的事情,我走向大門。
泥蛋還在數落著滿漢:“你不要信他。這個人信不得。誰都說他死了要下拔舌獄。”
我沒理他們,也沒像泥蛋那樣跑出老遠。我幾乎就在他們剛才站的位置,在黑暗中踩到一具人體。我現在知道我剛才只是神經過於緊張,便蹲下身檢查著這具軀體,滿漢和泥蛋也都湊了過來。
兩個人嘟囔著:
“臭的。”
“餓死的。哪天禪達不要清出城幾板車。”
“怎麼辦?”
“扔遠點兒啦。他有雙腿子走到這,我們還有六隻手呢。”
我咒這倆人,“我就該啥也不說,嚇得你媽明天來給你叫魂。”
說歸說,我還是幫著他們把那具臭且襤褸的軀體抬出他們的管轄範圍,扔在站外的路邊。我們以為的死人被震動了一下,說了句什麼。
我在衣服上使勁擦著自己的手,跟著往回走。
滿漢說:“還沒死呢。”
泥蛋邊往回走邊說:“救了你就得養著,一直養著。你一天兩頓,一干一稀,養得起嗎?”
滿漢嘆口氣,便不再說話了。我在那悶著頭。想著這件倒回幾年我絕做不出的事情。
我問:“他說什麼?”
滿漢說:“說餓了。要吃。吃什麼來著?”
“你雲南人不懂,是北方人喂牲口的東西。豆餅。大豆渣和的餅子。”泥蛋說,他有點兒不理解,“吃什麼不好,要吃那個。”
他還在奇怪的時候我衝了回去,我已經不用把那具臭哄哄瘦骨如柴的軀體搬起來研究了,因為路倒屍豆餅清晰地又跟我說了一遍:“我是豆餅。”
我掉頭衝向收容站,用勢之猛以至在黑地裡撲地一跤,我跳起來衝著火光邊的人們嚷嚷:“豆餅回來啦!”
我猛烈地搖晃著莫名其妙的郝獸醫:“豆餅回來啦!”
我一腳把迷龍從喪門星身上踢了下來——在這一對比誰更扛揍的貨裡迷龍顯然佔盡上風——“豆餅回來啦!”
我跑向豆餅仍待著的地方,人們一頭霧水地跟著。迷龍是最雲裡霧裡的一個,他後邊的喪門星抹著口鼻的血。暈頭轉向地跟著,幾乎沒想起要報復。
“要假了我整死你!”迷龍衝我嚷嚷。
我沒理他,我只是像其他人一樣茫茫的,沖沖的扎向藏著豆餅的黑暗。
豆餅不值得激動,我們大多數人都忘了他長什麼樣,就像這張喂牲口的豆餅和那張不會有什麼區別。如果他曾在我治下。恐怕早被煽乎做了第一批炮灰,他現在還沒死,得感謝他的長官實在太過外行。
但是我們仍然激動。我們渴望改變,儘管一張豆餅絕不可能帶來任何改變。
豆餅正享受著恐怕是他一生中的最大禮遇——可是他暈著——我們七手八腳把他抬了進來,在他身子下腦袋下塞上儘可能多的稻草,我們簇擁的程度幾乎把自己卡在門框裡,於是不辣被擠得發出尖聲的大罵。
郝獸醫開始他的救治,老頭子很快就開始擦汗——這真是個讓我們很想踹他的動作。
蛇屁股叫:“別擦汗啊。你擦汗就有人要死。”
郝獸醫還真就不敢擦了,“咋辦?一身爛糊啦不說,餓太久啦。”
克虜伯立刻挪著胖大的身軀往外擠。“拿吃的。”
“你自己吃去!個會打呼的飯桶!餓太久就是餓太久啦!渴死的人灌口水就活了嗎?發海帶嗎?他氣都續不上來啦!”郝獸醫罵道。
克虜伯嚇得忙鑽了出去,我們看著那個沖沖大怒的